第三百一十五章 伤不起啊

今年工作太忙，不能回家尽孝，明年一定回去，就算是请假也要回去。

    父母很体谅她，一个这么大的家，就靠她一个弱女子在外面赚钱支撑，每个月都要寄钱回来养家糊口，前不久更是寄了一大笔钱回来，让自己家不仅能过上一个好年，还能给她爸买上两个疗程的药。母亲可劲儿的唠叨，叫她在外注意保暖，多穿衣服，叫她小心坏人，不要上人家的当。

    柳思娟总是假装很坚强的告诉他们，自己住在公司的福利分房里，环境很好，有暖气，有保安，既暖和又安全。

    挂了电话，柳思娟望着窗外低矮的棚户区，远处的闹市区，正腾空燃起五彩的烟花，璀璨了农历牛年的灰暗夜空。

    她数次抓住手机，这个手机里有一个电话号码，这个号码的主人跟她说过，只要她想他了，随时随地，他都会赶过来。她一直想拨，却一直没有按下去。心思就在这种牵挂之中，飘浮到了那个男人的身上。

    他与她不期而遇，像一个梦中的王子，带给她惊喜和富足，而她却因为少女羞怯的内心而轻轻的捅破了这个梦。那天，她忍不住走进南方大学的校园，寻找他的身影，结果却看到他跟另外一个女生漫步的风景。毕业后，她为了生计，四处奔波，在一个城市和另一个城市间寻找着自己的人生理想。以为再也无缘相见的他，就在蓦然回首中，出现在她眼前，再度带给她欣悦与富足。

    此刻，她是多么的想告诉他，在这个陌生的城里，在这个热闹的日子里，在这个举国欢庆全民欢笑的夜晚，她孤独的芳心，是多么的思念他。她多么的希望，他此刻真的能幻变成一棵开满了花的梅花树，傲立在她破败的小房前，任由她轻嗅。

    初三的暖洋透过狭窄的窗口，洒进房间，清冷的房间里，顿时有了丝丝明媚的气息在流动，一如她此刻五彩的少女情怀。

    敲门声响了起来，柳思娟慵懒，心想又是郝丽那些找她出去逛荡的朋友吧？郝丽昨晚玩到凌晨两点半才回来，此刻睡意正浓。

    柳思娟拉开门，看到一个穿着得体职业套装的女子站在外面，这种装扮的漂亮女子，柳思娟并不少见，在这座城市里，她们往往是白领、骨干加精英。她们有着名牌大学的学历，有着出众的智慧和学识，有着超强的执行能力和开拓能力，是公司老总的得力助手。曾经，她的好几任上司，也是这种装扮，给她的也是这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她以为是郝丽公司里的上司，于是大喊：“美丽，美丽，你同事来找你了！”然后对门外那个职业装女子说道：“请进来坐吧。”

    职业装女子并没有进来，她看了看柳思娟，很有礼貌地问道：“您好，请问，您就是柳思娟柳小姐吧？”

    “我就是柳思娟。”

    “您好，我是思艺影视传媒有限公司的董事长助理，我叫饶若曦，现在我奉我们董事长的命令，前来请柳小姐前去。”

    “思艺？我没听说过啊。饶秘书，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饶若曦笑道：“不会错了，看到您本人后，我很后悔，因为我曾经因为您而怀疑过我老板的眼光。”

    郝丽走了出来，问道：“哪个找我？我不认识啊。”

    柳思娟道：“是来找我的。”

    饶若曦侧开身子，向身后挥了挥手。四个男子抬着一条红色的地毯，放在家门口，其中两个人用力一推，那卷成一团的红地毯哗啦一声展开来，像一道红色的波浪汹涌开去，铺展开在门外脏乱的地上，显得那般的醒目和耀眼。

    饶若曦恭敬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微笑道：“柳小姐，请。”

    柳思娟摇摇头，坚定的道：“你们认错人了。”

    郝丽兴奋地大叫道：“这是不是电视里头举行影后颁奖典礼用的红毯？思思，你走狗屎运了，快去啊！你被猎头公司相中了，你要发达了！”

    饶若曦真诚的再次邀请：“柳小姐，请吧，走上这条红地毯，您的人生，您的命运，将完成一次华丽的蜕变。”

    “这……这是怎么回事？冒昧问一句，你们董事长是哪位？我认识他吗？”柳思娟有如在梦里飞翔。

    “他是一个造梦者。不论你有怎么样的梦想，他都能够帮你实现，让你在现实的梦境中翱游。”饶若曦微笑着回答。

    郝丽叫道：“我可以陪她去吗？思思，你别怕，就算他们是骗子，我会帮你忙的！”

    柳思娟嗯了一声，说道：“我去换套衣服。”

    饶若曦道：“不用，我们公司已经为您准备了衣服。请跟我们走就行了。”

    柳思娟记起赵长城的叮嘱，叫她不可随意相信任何所谓的星探和演艺公司，但是，她看看人家的排场，看看他们的诚意，应该不是骗人的吧？

    她看了看长长的红毯，跨步走了上去，红毯软软的，带着微微的弹性，走起来很舒适。

    那四个男子在红毯的两边摆放了两排花炮，当柳思娟踏上地毯的刹那，他们飞快的一路点燃花炮。

    嘭，嘣，叭！

    五彩的烟花冲天而起，在半空里炸裂开来，盛开成一朵朵璀璨夺目的火树银花。噼噼啪啪的响声交织成一首悦耳动听的音乐。

    这阵烟炮声惊动了周围的住户。住在这里的，大都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贫民，这种像征着奢侈的烟花，对他们来说，实在是个稀罕物事，于是拖家挈口的出来观看，指指点点，人人脸上充满了艳羡的表情。

    红毯的尽头，是一辆豪华的劳斯劳斯房车，一个帅气的侍者站在门口，拉开门，请柳思娟上去。

    郝丽也跟着钻了进去，看到房车里奢华的陈饰，她夸张的大叫大嚷。

    饶若曦随后坐了上来，车子缓缓启动，后面的烟花，还在继续灿烂。

    这种天下掉星光大道的事情，是如此的不真实！柳思娟一路上忐忑不安，心想是不是应该给赵长城去个电话，跟他说明一下情况，让他替自己拿个主意。但又想，此刻的他，可能正跟女朋友花前月下，甚至还躺在被窝里春睡迟呢！我与他非亲非故，还是不去打扰他的好。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何况还有郝丽在身边，也不怕遇到什么危险。

    来到思艺影视传媒有限公司的大门前，柳思娟惊讶地问道：“这不是华泰传媒公司吗？”

    饶若曦笑道：“一个星期之前是的。现在已经正式更名为思艺影视传媒有限公司。柳小姐，请。”

    一切是熟悉的，就连那些人也是熟悉的。

    不熟悉的是他们的态度和面孔的改变。

    潘世杰率着一众员工在门口迎接，见到柳思娟下来，马上谄笑着迎上来，弯腰说道：“柳小姐，您好！”

    “潘经理。”柳思娟微微点头。

    潘世杰笑道：“柳小姐，请！”

    一群人簇拥着柳思娟，来到公司。

    饶若曦吩咐道：“时间紧迫，大家都动起来！化妆师，马上给柳小姐化妆，服装师，灯光师，各就各位！”

    以前那些高傲的化妆师们，此刻人人脸上挂着讨好的微笑，谦卑的围绕在柳思娟身边，用他们最精擅的手艺，来为这个众星拱月的美女服务。

    整个公司的人，都在紧张地忙碌，只是为了让这个天之娇女夺目出彩！

    最落漠失意的，莫过于公司以前签约的一批红艺人，这些人，以前是马跃程的，什么都将就着她们来，娇横惯了。现在公司易主，他们无路可走，继续留了下来。此刻见到以前名不见正经的柳思娟，居然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如何不眼热心妒？

    有个男艺人以前追求过柳思娟，可惜无果，此刻就阴阳怪气的说道：“还真以为是什么纯洁的货色呢，原来也是一个，还不是傍上了新老板？装什么纯啊！小心被雷劈！”

    饶若曦听到了，冷笑道：“你，即刻给我滚！慢一步我就叫人打断你的腿！”

    赵长城这一天还是拜年。忙得脚不沾地，直到下午四点多钟，才歇下来，忽然接到一个电话，居然是温天厚亲自打过来的。

    “温书记，您好！”赵长城恭敬的喊了一声。

    “赵长城啊，我想过去拜访李老爷子，不知道什么时间方便。”温天厚呵呵笑着说。

    赵长城心想温天厚要来拜访爷爷，这是不是温天厚向李家示好的一个信号？当即说道：“温书记，我先问一下爷爷，待会回复您。”

    挂了电话，赵长城到爷爷房里，把温天厚要过来拜访的事情说了。李老爷子想了想说道：“如果他现在有空，就请他过来吧。”

    赵长城说了一声好，打电话给温天厚，说了爷爷的意思。温天厚回答说好，马上过来。令赵长城没想到的是，十几分钟后，温天厚就到了，看来他打电话时，车子已经到了山下面。

    温天厚跟爷爷在里面谈了什么话，赵长城不得而知。赵长城记了一下时间，半个小时左右，温天厚才出来告辞离开。离开之前对赵长城笑道：“小妮老是念叨你，你若是回去得早，到我家去坐坐。”赵长城恭敬的答应了。

    这天晚上，赵长城本想去工人体育馆见证那场华丽的蜕变，他为柳思娟的出道而精心准备的演出过程，他想看到她在台上光彩照人、倾倒众生的样子，想跟着数万观众一起为她喝彩。

    可是，朱枫的一通电话把赵长城给召了去。

    朱枫在电话里显得很高兴，他说自己有十分重要的消息要告诉赵长城，想请赵长城前去嘬一顿。赵长城笑着同意了。

    赵长城换了一套简朴的衣服，由李少开车，载着他送到地方。赵长城在离相约处几百米的地方就下了车，步行过去。

    朱枫跟学校时的样子差不多，只是更加成熟稳重。两人相见，呵呵笑着，抱了一下。

    朱枫笑道：“赵长城，你变了，变得成熟多了！”

    赵长城笑道：“岁月如飞刀，你我又挨了几刀了啊！呵呵。今天怎么这么高兴？捡到宝了？”

    朱枫脸上难掩兴奋之情，说道：“赵长城，我的剧本被人家买下来了！价格还高。”

    赵长城笑着擂了他一拳，说道：“这么好的事情，那是应该请客才对。一个剧本卖下来，够我们这些工薪阶级干上好几年了吧？怎么着也要请我到大排挡去吃上一回烧烤了。”

    朱枫腼腆的笑笑，说道：“大排挡有什么好吃的，我请你上酒楼，咱也潇洒走一回。”

    赵长城无所谓的耸耸肩，两人边说边找了家酒楼，点了几个菜和一壶酒，对坐饮谈。

    同学之间在一起，没有等级，没有地位的压迫，也没有利益和金钱的交集，彼此之间，只有一颗坦诚的心，只一份关怀的爱。

    “赵长城，你现在回西州了？在哪里上班？”

    赵长城淡淡地道：“在临沂县政府里谋了个差事，天天跑上跑下，累得贼死。”

    朱枫笑道：“这政府部门的差事，就是难当，干好了，那是你份所应当，干得不好，上级骂，下级怨，百姓恨。”

    赵长城问：“你在家乡好好的工作怎么就给辞了？有份稳定的收入，再加上不错的发展前途，总好过来到这陌生城市里漂流无靠吧？

    朱枫苦笑一声，说道：“我以前分在乡政府计生办。计生工作难做啊，我们主任就把全乡分成几等分，我们几个科员每人分管好几个村子的计生工作。计生办做什么的，你知道吧？成天就是罚钱，抓人，揿人屋子，堕人胎！我是什么人，我是堂堂南方大学中文系毕业生，天天叫我去跟妇女婆子扯架，我哪里做得来？说句不好听的，这种有损阴德的事情做多了，会折寿呢！”

    赵长城道：“官场有句俗话，村干部是打出来的，乡镇级干部是喝出来的，市县级干部是买过来的，省部级干部是生出来的。这话很尖刻啊！但也多多少少反映了如今官场之中的一些现实。其实，你只要再熬一熬，说不定时来运转，就能晋升一级，那就不用整天喊打喊杀了。”

    朱枫道：“我现在活得蛮好，自由职业，有滋有味，无拘无束。”

    “对，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没必要非得走当官这一条华山小路！”赵长城说道：“我们学文学的，写写文章编编剧本，这才是本职工作嘛！小说写好了，也是很有前途的。”

    三杯酒下肚，朱枫摇头叹息道：“赵长城，难呐！你瞧瞧我写了多久的书了，剧本也写了十几本，每天没日没夜的就是写字，两年下来，也就卖出去一部剧本！太伤人了！”

    赵长城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转业？码字这条路，的确很辛苦，难出头不说，好不容易出了本书，指望着赚俩钱呢，读者都跑去买盗的看了。正版书反而卖不掉几本，连养家糊口都很难。”

    朱枫沉思道：“想是想过重新回去，可是，家里以前跟我同时上班的同事，现在都或多或少的升迁了，我现在要是回去吧，一事无成，肯定会被他们瞧不起，这面子也是伤不起啊。”

    赵长城说道：“官场也是一个围城，里面的人想出去，外面的人想进来。有些人出去了又想进来，有些人进来后又想出去。这是人性的弱点使然，人总是这山望着那山高，总想着树挪死、人挪活，既然在官场不如意，那就换个地方继续折腾。太多的人，折腾来折腾去，头发白了，还没找到使力的方向。人生能多有多久？除掉头尾，减掉吃喝拉撒睡的时间，剩给我们挥霍的黄金年华，能有多久？唉！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老同学，我们都该为自己好好谋划啊！”

    赵长城这是以一个过来人的姿态，在提醒朱枫，把抓住青春年华，认定目标，执着地去完成一件事情。

    朱枫道：“这个，容我再想想。”

    忽然，他的眼睛望向赵长城背后，眼神都直了。

    两人坐在靠窗边的座位，赵长城背对着门口方向，见到他这副表情，便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一个长相一般的年轻女孩子，搂着一个中年矮胖男人的手臂，小鸟依人的样子，说说笑笑，走了进来。

    朱枫右手拿着筷子，左手拿着酒杯，眼睛里似乎能冒出火星来！

    赵长城暗叫不妙，心想莫非狗血的劈腿悲剧，发生在了这个老实的同学身上？

    那一男女向这边走来，还差两张桌子时，那个女的看见了朱枫，吓得脸色惨白，身子往后缩了缩，躲在那个男人背后。

    她的这个动作无疑火上浇油，朱枫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在桌子上，腾的起身，大步走了过来，伸手去拉那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