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章 对事不对人

    屈丽坐姿很端正，腰很直。会议室里有暖气，她脱了棉外套，只穿了一件紧身的高领毛线衣，虽然是不太亮眼的紫色，但把女人成熟饱满撑起来，像两团圆球般，风韵无穷，在这满室沉闷的男人堆里，显得异常扎眼。

    白暂，脸色红润，容光焕发，是会议室里的一道亮丽风景，男人们都想多看几眼，但一般时候还是不能将这个想法付诸实现，现在她高调发声，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力，男人们便有了明目张胆看她的借口，于是几十双眼睛，都齐刷刷的盯向屈丽。

    屈丽不愧是当领导，受惯了被人注视和欣赏的目光，她迎着众人的眼光，开口说道：“我当然是就事论事，反对的只是必达同志这件事情。”

    屈丽明确的说明白了，她并不是反对你戴震，只是不同意必达入常。

    当着这么多同志的面，被一个女人抢白和反对，戴震有些挂不住面子，问道：“屈丽同志，开会之前，我已经定下调子，这是十分严肃的会议，推荐出来的人选，这么重要的事情，不可以玩笑对待啊！你为什么要反对？理由是什么？总要说出来子丑寅卯来吧？”

    屈丽还是端坐不动，目光前视。

    她的对方恰好是赵长城，赵长城感觉她真的在看自己似的。

    屈丽说道：“我是做宣传工作的，对市里各个区域发生的大小事情，都比诸位要清楚一些。因此，我以为必达同志不太适合推荐入常。”戴震皱眉道：“屈丽同志，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对宣传工作熟悉一些，就能反对必达同志入常？”赵长城却是听明白了，看来屈丽手里掌握了某些对必达不太有利的负面情况，只是出于某些考虑，没有公开发表，也没有向上级汇报，但她自己却是十分了解的，所以，她才反对必达入常。

    屈丽道：“具体什么，稍后我会向市委主要领导同志说明，但现在不太合适讲出来。”

    戴震的心猛的一沉，屈丽这么说，他还听不明白的话，他就白吃这几十年的官场饭了。

    难道必达那家伙，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把柄掌握在屈丽手里？

    还是屈丽故意放烟幕，想阻挠我对必达的提名？

    不管必达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光的事情，现在这个时候，是不太适合深讨论的，一旦揭发出必达的阴暗面，那他入常的事情，十之就要黄了。

    戴震飞快的想明白这一节，说道：“既然屈丽同志存在不同意见，我们当然要尊重她。其它同志呢，也都谈谈自己的想法吧，支持就支持，反对就反对，一定要客观。”赵长城心想，戴震这是想搁置争议，然后以票数来定英雄，只要必达的得票数在前三名，那么他的推荐名额，还是能通过的。屈丽再反对，也只有一票而已，影响不了大局。能全票通过固然最好，但这种全票通过的事情，一般情况下是很难出现的。

    现在必达的得票数已经有八票，超过了半数，赢面还是很大的。

    戴震就将目光投出赵长城，显然对赵长城寄予了厚望。

    在这个事情里面，赵长城其实是无所谓的，选谁不选谁，对他来说都差不多，反正都是些与他无关的人。

    他原来是想支持戴震的，可是听了屈丽的话之后，他有些犹豫了。

    赵长城无视戴震的目光，而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屈丽，他很想从屈丽的表情里看出一点暗示来，但屈丽并没有注意到他，而是继续说道：“我保留我的意见。”张田林忽然开口说道：“屈丽同志，有什么话，就要打开天窗说亮话嘛！刚才也说了，人无完人，必达同志有优点，也会有缺点，你是不是觉得他哪些缺点不可容忍，不妨说出来，我们也听听，参考参考。”

    戴震的手指在桌面上重重一敲，表达了他心里的不满。

    赵长城心想，这个张田林，借刀杀人，还冠冕堂皇，真是其心可诛啊！分明就是在挑逗屈丽，想利用屈丽来打击戴震。也算是对戴震刚才冷落他的一次小小反击吧！

    屈丽并不受激，她也是一个有着成熟政治思想的官员，当然年看穿了张田林的用心，只是说道：“相关事情，稍后我会汇报，以表明我反对必达同志是有道理的。另外，这只是我个人的意见，希望其它同志不要受到我的影响。，…

    这话很圆滑，虽然反对了，但又不得罪戴震。

    戴震脸色一缓，说道：“还有三个同意没有发表意见，大家都说说吧。”

    这三个同志，就是赵长城，罗平，邓江。

    赵长城想了想，冷静的说道：“还是很得人心的，我原则上不反对。

    张田林冷笑一声，心想你废了这么多的话，还不是要拍戴震的马屁！我还以为你年轻气盛，必定有不同意见呢，还不是随大潮！如此想着，看向赵长城的目光中便多了几分轻视。

    戴震呵呵笑道：“赵书记，你不反对，我就当你赞成了啊！”赵长城本想投弃权票，想想还是说了这么一番模棱两可的话。至于大家要怎么猜测，那也只能由得他们了。

    张田林再次浮起冷笑，但也没说什么。

    罗平说道：“我同意。”

    罗平一表态，必达等于是有了十票支持，这个得票数是很高的。戴震欣慰的笑了，笑呵呵的看向邓江，问道：“邓司令，你的意见呢？”

    邓江摆手道：“我没意见！”

    戴震笑道：“没意见就是同意罗！必达同志最终获得了十一票啊！呵呵，不错啊，同志们，看来咱们还是很齐心的嘛！”赵长城心想，跟你一致，那就是齐心，如果不一致，那就是不团结罗？

    戴震喝了一口茶，笑了笑，宣布道：“下面再来议议田林同志提议的人选吧，田林同志刚才提名谁来着？”张田林明知道戴震是在故意发问，但还是认真的回答道：“崔乔同志。”

    戴震哦了一声，说道：“崔乔这个同志，我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嗯，既然田林同志提了他的名字，那大家都表表态吧！我还是那句话，一定要认真负责，每一票都是十分神圣的，你们一定要考虑清楚再投票！”

    赵长城发现，他的目光不经意的瞪了季毛俊一眼。

    这个老狐狸，真是厉害啊，刚才他自己提名的人选，先逼着张田林表态，而张田林的人选，他却不忙着表态了，还要暗示死党，不要投这一票！

    李毛俊受了戴震的暗示，有此不自然的挪了挪屁股，换了换坐姿，轻轻咳嗽一声，说道：“崔乔同志我接触得比较多，也算是比较了解吧，崔乔同志也算不错的……”

    他刚说到这里，张田林就是一喜，而戴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季毛俊说道：“但是，我个人认为吧，崔乔同志还差了一点，这个人不够稳重，资质尚浅，我以为还是再锻炼一段时间比较好。纯属个人意见，就事论事，不针对任何人。”

    张田林的脸马上就拉长下来。

    戴震呵呵笑道：“毛俊同志说话就是太客观了，虽然是为了同志的进步着想，但语气有些直白，以后要学会委婉一些。都是自己同志嘛，就算不能被推荐，彼此这间可以再客气一些。”

    季毛俊虚心的道：“戴书记说得对，我受教了，我再次声明，我刚才的话，不针对任何个人，若是有些言语过于偏激，我收回。”

    这两个人，看来配合默契啊！彼此之间，抬头知尾，举一反三，这双簧唱得，比预演过的还逼真。

    赵长城吗着下巴，冷眼旁观，又学到知识了，戴震对常委会的控制，出乎赵长城的想象之外！

    戴震道：“其它也表表态吧，大家记住了，一共只有三个名额，大家一定要珍惜手中的票啊！”

    明眼人不难听出来，他这话，是在提醒大家，三个名额，已经定下了一个，只有两个名额了，你们如果想争的话，就要尽量把张田林的这个名额打压下去！

    赵长城刚来时，在一次酒会上，听说过崔乔的事情，那就是在那天晚上，认识了刑春富。

    从刑春富和崔乔在一起喝酒的情形来看，他俩的关系应该还不错。那天晚上，崔乔并没有移步过来见他，赵长城对他也没有任何印象。据那个易中天所说，崔乔还是蔡厅的小舅子，崔乔有这层关系，如果报上，通过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最起码跟戴震提名的必达有得一拼，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戴震很想把崔乔的提名压死了。只有这样，必达才能减少一个劲敌。

    处处留心皆学问啊！

    就在赵长城思索的空档，裴荣已经发言了，他和季毛俊一样，是戴震的左膀右臂，按道理，应该由他先发言，结果被心急的季毛俊抢了先，他紧接着说道：“我认为毛俊同志的话很中肯，崔乔同志虽然优秀，但还是有一定距离的，我赞成毛俊同志的意见。”

    张田林原本就难看的脸完全变黑了，微微侧坐着，沉着脸不出声。

    赵长城心想，张田林从走进会议室起，就一直脸色不愉，看来他早就有预感吧，今天这场大争夺，自己并不占优势。这不刚开始呢，马上就有两票反对，可以想见的是，戴震那一票，多半也是反对的，这样算起来，就失了三票了！其它也是各怀鬼胎的人，大部分人都有自己的人选吧？争夺之战，你死我活，现在有这么现成的好机会，何不趁着戴震这股东风，将崔乔压死在这场常委会上！

    赵长城的想法很快就得到了印证，继裴荣发难之后，会上的局势就出现了一边倒的现象，陈明和统战部长路建相继表态，都以为季毛俊的话十分中肯，崔乔同志还得多多锻炼为好。

    张田林的用意很明显，就是想增加话语权，这边又岂容他的阴谋得逞？

    夏天发言了，他自然要力荐崔乔，这不仅是对张田林的支持，也是对话语权的争夺：“我以为崔乔同志完全在资格，他思想作风过硬，分管的工作，做得有声有色，我支持推荐他入常。”

    夏天一边讲话，一边拿眼瞥赵长城，眼神中明显带着几分求救的味道赵长城佯装不见，待他说完之后，缓缓说道：“我说几句话吧，崔乔这个同志，我只听说过，对他谈不上好感，或是恶感，跟刚才的必达同志是一样的。我以为，是有益处的，在重要的民生工程和政府重大项目上，更加有利于正确的决定，因此，从这点出发，我个人同意崔乔同志，最起码，也应该给他一个推荐的机会，把决定权交由上级。”不知道是不是赵长城的话起到了好的作用，接下来的几个同志，都表示了同意。

    蓝天接着赵长城的话道：“我觉得赵长城同志的话有道理，那就给崔乔一个机会吧！成与不成，还得由上级说了算。”

    邓长乒道：“我没意见！”

    赵长城觉得这个邓司令真是可爱，不管是谁，他都是这么一句：“我没意见。”

    屈丽，就坐在赵长城对面，她目光平视，轻声说道：“我觉得赵长城同志说得有一定道理，我同意推荐崔乔同志入常。

    赵长城觉得她好像在看着自己，但看过去时，她却没有任何反应，心想这女人练到了水火不侵的地步？被男人这么盯着看也可以不当回事情？

    这样一来，就有六个人同意推荐崔乔了。

    只有戴震和罗平没有发表意见了。

    众的目光很自然落在罗平身上。

    罗平淡淡地说道：“赵长城同志的观点我也赞同，但我以为崔乔并不合适。因此，我反对推荐他。”

    戴震微笑着点头，显然很满意现在这个结果，呵呵笑道：“大部分同志还是秉持了公正之心，投出了公正之票啊！由此可见，咱们的同志，大都是齐心的！”

    赵长城很反感戴震这种动不动就拿齐不齐心来说事，说到底，这只不过是一场政治斗争罢了，各凭手段而已。再说得深刻一点，其实就是一场权力游戏，谁掌握得资源多，利用得好，谁就可以在这场游戏中获胜。赵长城是新加入这场游戏的玩家，他的资源是最少的。这里所说的资源，当然就是人脉资源，任何时候，人脉总是最重要的一种资源。

    张田林虽然对这场游戏的结局早有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他还是有些不能接受，阴沉着脸道：“戴书记，你还没有表态呢，不知道你对我推荐崔乔同志，是个什么意见？”

    众人的注意力马上就集中到了戴震的身上。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戴震肯定会投反对票，只要他投了反对票，崔乔的得票数就没有过半，最后获得推荐名额的可能性将是很低的。

    戴震脸上还是那种淡淡的笑容，像是一个睿智自信的长者，他慢慢的扫视全场，用一种温和的语调说道：“刚才赵长城同志和屈丽同志说得好啊，咱们在座的，大都是务虚的，管宏观的，对社会民生，对具体政务，很少触及，这是不足之处啊，有待改善。而增加一个，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崔乔这个同志，我是比较清楚的，我以为，他完全有能力胜任工作！”

    满屋子的人全都变了脸色，心想戴震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季毛俊和裴荣这两个戴氏死党，更是捉抹不透，两个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迷惑，心想自己莫非会错戴书记的意了？帮了倒忙了？戴书记有意让崔乔进推荐名单？

    戴震很满足的看着众人的脸色，有种一切掌握的舒畅感和满足满。

    戴震说道：“我的意思呢，还是倾向于崔乔同志入常的。但是，最后结果如何，还得看后续的情况啊！如果后面有两个被推荐出来的同志，得票数超过了崔乔，那我也就无话可说了。我早就说过，这是一个的议，大家都有推荐的机会，也有投票的权力！”

    赵长城不得不再次佩服戴震，他这一手，玩得真漂亮！

    戴震先给手下们一个错误的信息，觉得他会反对推荐乔常，他自己先不表态，等所有的人都表态完毕之后，他才根据结果来进行表态，现在的结果令他很满意，所以他才故做大方，表示同意，因为他明白，他一个人的反对或者同意，对崔乔最后的结局是没有太大改变的。

    赵长城心想，崔乔是蔡厅小舅子的事情，自己都知道了，想必戴震也肯定知道。进一步想，戴震这么做，既顺从了赵长城和屈丽这两个人的意思，显得他很开明，可以争取赵长城和屈丽的好感和持续支持，又不至于得罪崔乔背后的蔡厅。

    这一步好棋啊！

    赵长城摩挲着茶杯，端起来慢慢喝上一口，借着杯子的阻挡，向戴震投去一眼，只见戴震一副成竹在兄的微笑表情，眉梢眼角，掩不住的得意神色。

    “其它同志还有没有人要推荐的？”戴震缓缓说道：“有的话，都可以提出来讨论一下嘛！”

    这个发言的先后顺序，虽然没有规定谁先谁后，但进行重要的提名或是议案。

    裴荣沉一会儿，说道：“现在提倡法治社会，可见法治的重要性。”

    赵长城注意到，蓝天的脸色瞬间变得异常难看，现在的赵成，就敢不听他的指挥，如果赵成再入常的话，他就更加休想调动赵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