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唐”的幻影

    【第三百零二章】“唐”的幻影

    宣称要向那位黑发黑服少女讲授自己所见“天道”的大辽皇帝耶律贤，首先做的第一件事，是在自己身旁呼唤了“一个人”的幻影。

    那人身披金属与皮革制成的铠甲，镜面般的护腹与护胸以系带固定。前后两块方形的鹘尾甲覆盖于腿裙之上，边缘刻有麒麟的纹路。这幻影以降临般的姿态出现，来到耶律贤的面前，以军礼向她致意。随后耶律贤以皇帝的姿态接受了全部礼节，从怀中取出了一封诏书，投向了那个人形幻影的方向。

    幻影接过诏书，打开观看，见到纸面上唯有“讨敌”二字。于是它缓步走向契丹少女耶律贤本人，行进时铠甲缝隙中喷吐着微凉的烟气。奇怪的是铠甲互相碰撞时没有发出金属的声响，反而传出了一阵低沉的骨骼与关节之声，随步伐一同翕张起伏。

    在即将撞上耶律贤本人时，身穿铠甲的幻影也没有停步，而是就这样直接走了过去。在那之后，铠甲与皇帝的接触部位变得透明起来。

    “这是什么？”黑发黑服的少女问。

    “这是幻影。”耶律贤答。

    “是什么事物的幻影？”黑发黑服的少女又问。

    “是‘唐’的幻影。”耶律贤再答，言语中透出金铁之声。

    两问两答完毕之后，“一个人”的幻影已完全融入了耶律贤的身形。然而此时在黑发黑服少女的视域中看来，耶律贤却仿佛是“许多人”的重叠一样，闪烁着不断跳跃的多种轮廓。那其中有刚才幻影身披的辽代铠甲，也有这种辽代铠甲的原型，唐代最著名的“明光铠”，与它在此后五代时期的诸多传承形态。

    在这些轮廓之内，似乎有将军、元帅，也有军官、士卒。如果要用某种印象来形容此刻契丹少女耶律贤的样子，那么那位黑发黑服的少女会说她像是“一人形成的军队”——虽然只是一位王权携带者、结合了“一个人”的幻影，但这之后显现出的气势，却仿佛隐藏着千军万马一般……

    “只用‘许多人’来形容的话，是不够确切的。”黑发黑服的少女想。

    “好了，来自东瀛的倭国君主。”

    完成了对不存在的“军队”的整肃之后，契丹皇帝收起自己为自己发放的那张讨敌诏书，重新将脸孔转向日本少女的站立之处，拔刀相向。

    “你说你读史有所悟，我不认同。让我来告诉你，我所亲历的真实信史——大辽的军队延续了‘唐’的军制，是以战斗力为首要的军队。而宋朝皇帝认为唐与五代武人乱国，殷鉴不远，不可不防，因此改变军队的军制，令它成为了便于控制为首要的军队。也就是说……赵家天子无法收回燕云十六州的原因，是因为她们在与‘唐’的幻影作战。”

    “天意是‘不变’，而非‘变化’——越古越强，越久远的力量就越深邃，是这世界的至理。‘唐’强于‘宋’，所以我不介意大辽成为‘唐’的幻影。既然唐帝国是最强的帝国，那我只需要完美地再现……将那个最强帝国的军队再现于大辽就好。”

    “宋太祖赵匡胤改变了军制，太宗赵光义又改变了赵匡胤留下的遗产。而我听说后世的宋代天子，神宗赵顼，也试图对她的王朝作出‘变革’……”

    “那些都是错误，一个错误接着一个错误，永无尽头。”

    “‘变’是错误，‘不变’才是正确。我将以我自身的‘王权’证明这一点，而你则将以你面临的速败与速死，成为我最终证明的论据之一。”

    说完这些话以后，大辽皇帝耶律贤，已将黑发黑服的少女重重围困。

    ——这里没有用错词汇。虽然身负“唐”之幻影的辽道宗耶律贤只有一人，但却能够摆出辽代所向披靡的战阵。那是经由五代传下的唐帝国战争秘法，在“非现实”的层面以阵旗构筑十二旗门，蕴含四象与六合的超自然力量。根据风、雨、生、死、心、神的诸多变化，耶律贤本人既是锋锐，又是屏障，既是将领，又是兵卒。

    事实上，耶律贤没有创造许多分身，也没有召唤“王权”构成的额外军队。这与那些能够呼唤灰色机甲、十二金人、等离子体、罗马士官、宝船舰队……等等事物的“王权”不同，不是对自身所造之物的信念，而是对自身之外“绝对强大”的坚信——既然契丹少女耶律贤眼中的唐朝绝对强大，那她就只需要“唐”之幻影即可。

    一人即可。

    以一人的军队，将黑发黑服的少女围在战阵的垓心。

    “我明白了。”

    听完耶律贤的主张、见证了“唐”之幻影的战阵后，左腕衣袖上方覆盖日式肩甲、腰间挂有太刀的黑服少女点了点头。

    “但我不认同。”

    少女举起右腕，令银灰色的手臂发出了机械传动的声响。

    “因为我是明治天皇。”

    她以不应属于亚洲人种的碧蓝双眸直视契丹皇帝，瞳孔中透出后者无法理解的光彩。

    “是以自身之【进化】，引领国家之【进化】的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