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1恐惧症

    【第三百八十一章】恐惧症

    入夜之后的芙拉，对敌人的清扫开始变得越来越轻易了。但无论如何，“非现实”的军队都不会像“现实”那样容易陷入溃败。它们仍在不断向芙拉身旁聚集而来，每一瞬间都有数十道刀斧的寒光劈下，破空声洞穿耳鼓，仿佛永不停歇。

    而正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芙拉发现了高楼掩映之下的迫近黑影。

    “是新一批刀斧手的增援吗？”芙拉先是这样想着，随后马上本能地嗅出了一丝不祥的味道，“不，不对……那样的数量，与现在所感受到的气息完全不同……”

    下一秒后，“万神殿”的第一批援军正式出现在了芙拉的视野之内。

    重火力武器与训练有素的装甲部队，闪耀着魔法光芒的兵刃、战马与弓矢……仅仅是从吸血鬼肉眼所能观测的范围来看，整片建筑群附近都已经布满了大量敌军。而在能够展开更广的“非现实”视域之内，这样密密麻麻的军队还在陆续赶来，一直蔓延到了无法计数的程度。

    “啊……”

    面临如此规模的大军，拥有“德古拉”之名的吸血鬼少女，曾经统治瓦拉几亚大公国的弗拉德三世，没有显露出任何担忧与恐惧，反而面容满布痛苦之色，藏在眼睑之下的红色也逐渐透出了暗金的细丝，缓缓闭上。

    “不行啊。”吸血鬼少女默默告诉自己，“不应该……不可以，不能再度发生，那样的状况……”

    而当少女再次睁开双目时，她的虹膜折射出水流的色彩，仿佛燃烧的恒星。

    “我非怪物，也非罪人，神借我手降罚。但，我……”

    ——流淌在吸血鬼王德古拉身体里的不是血液，而是由“非现实”构成的粒子。因此她必须不断吸取活人的血，从而稀释这些粒子，防止它们在体内产生负面变化。

    这是芙拉曾对无名氏解释过的吸血原因，当时无名氏认为那是因为芙拉前往“现世”，希望粒子不要凝固，令她自身不被现实同化，避免成为不再拥有超自然力量的凡人。但后来在“非想非非想空间”度过的那段时间里，芙拉也仍然一直吸着无名氏的血，而后者也就忘记了最初答应芙拉的原因，还逐渐适应起了这种定期被吸的生活……

    当然，除了适应之外，还夹杂着少年的许多其它情感，在这里我们暂且不提。

    此时此刻，面对仿佛无穷无尽的大军压境，芙拉感到体内的“非现实”粒子流速正在急剧加快，即将失去控制。这不是类似应激反应的变化，而是由于当年她唤醒夏娃肋骨的力量时，也是处在大军围困之下的情景，因此重叠了“过去”与“当下”的二重认知。

    如今情景复现，但弗拉德三世却不再是当年的弗拉德三世……她早已接受了“德古拉”的新身份，但她不愿令“原初之人”再临、重新支配这幅“原初吸血鬼”的身躯。

    或许可以说，她患上了一种只有在敌人数量达到某个临界点时，才会爆发的“战斗恐惧症”——因为她不得不全力压制源于基因深处的毁灭冲动，与这不存在的虚拟之敌交战，从而已经没有办法分出任何精力，来应对那些实际存在的敌人了。

    “不……我还不能……如果……那样的话……一定会……终结……终结一些，我不想要终结的事物……”

    尽力令自己保持最低限度心智的芙拉，依然能够明白一件事：如果自己不再压制体内那段来自伊甸园的肋骨，那么眼前的这些敌人，说不定真会像六百年前那样，在自己再次恢复清晰意识之前，就已全数被自己一人灭亡。

    她还记得那片废土，那曾是瓦拉几亚公国的领地。她也记得那片奥斯曼人与瓦拉几亚人纷乱埋葬的燃烧之墓……她不想再次见到那些尸山、暗影、碎肉与骸骨，虽然也许会有许多人认为，名叫“德古拉”的那个怪物，应该早已习惯于那些事物才对。

    “可是，这一次，已经……”她想，“这已不是我一人可以……掌控的局面。我个人的防御，一定会那些君王的攻击下瞬间解体……到了那时，即使我自己不愿意，不属于我的意志也会吞噬我的骨、我的血……我……我是……所有吸血鬼的‘夏娃’！所以，我……”

    “芙芙芙芙芙芙芙芙芙芙芙芙……芙拉小姐！”

    突如其来，在另一端的街角处，拐出了一个矮小的人影，向着吸血鬼少女的方向努力奔来。

    那是一个年纪看起来尚幼的女孩，戴着汉末风格的冠冕，身穿的袍服也是同样时期的产物。她穿过崩塌的水泥与钢柱，来到了豪华座椅的后方……却不知为何败给了这种平坦到极点的路面，一脚踩空，整个人失去了平衡，双手胡乱挥舞，重重地倒在了芙拉的面前，溅起了不大不小的一团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