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九章】当她还不是她的时候
这就是蛇毒的功效,在施毒者与中毒者之间建立起非现实的联系。这也是生命之神最后残存的一点“神权”,对生命的操控精密程度无人能及。
到了那时,“芙拉”将不再是芙拉,而羽蛇神也将真正拥有它追寻已久的“夏娃肋骨”之力。而即使是小光设下的禁制重新发挥作用,也不可能将她杀死——因为那已无关“王权”的量级高低,而是涉及到了另外一个可怕的难题。
蛇神女娲,司掌的神职是“生命”,羽蛇神库库尔坎,司掌的神职同样也是“生命”。而在伊甸园出现的那条古蛇,也与“生命之树”有关……神明的名字或许会随文明与信奉者变化,但神明的力量往往会固定在某种特殊的形状。这其中最著名的例子就是希腊诸神——当他们从奥林匹斯上走下,进入了罗马的万神殿后,他们纷纷更换了自己的神名,但他们的神力并未改变。
而羽蛇神之所以在不同的神话中维持着对“生命”的同样驾驭能力,则是因为这条来自远古的毒蛇,在更早以前的神话里,从本该得到“生命”的君王手中,夺取了那段至关重要的“生命”。
那是远在公元纪年开始之前的故事。吉尔伽美什在挚友恩奇都离世以后,独自开始了追求永生的旅程。但她最终不得不相信大地的法则:人无法逃避生命的终结——这是恩奇都的幽灵向她讲述的事实。
而导致这结局发生的理由,即是吉尔伽美什在旅途的终点,曾于地下深处的淡水之渊阿普苏,得到了某种蕴含“生命”之力的药草……然而在她的归途之中,古蛇夺走了药草的全部植株,还在原地褪下了一层毫无用处的蛇蜕,仿佛是在嘲笑那个时代的“王权”对神无能为力。
如今生命之神想要夺取芙拉的生命,一旦成功,吸血鬼少女的生命就会成为蛇的生命,而她的身躯也会成为女娲在当前时代的“蛇蜕”。由于古蛇的毒牙刺破芙拉皮肤,是在小光将古蛇关入非现实监狱之前发生的事,所以在那之后,所有外部的治疗与干预,都已无法影响库库尔坎对“生命”的寄生……除非打碎芙拉的生命本身,否则就不可能依靠任何外力,来清除生命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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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拉几亚境外的废墟,月光之下。
孤单的身影在荆棘丛中奋力前行,锋利而密集的尖刺深深地扎进腿中,又撕扯着血肉离去。当少女用手拉开那些尖刺时,她双手沾满尘泥与棘屑的掌心,也都开始渗出斑驳红色。
“我非怪物,也非罪人……”
她曾在路上遇见不少非人与亡魂,全都对她这趟旅途不置可否,甚至施以嘲笑。那些嗡嗡细语至今在心中回旋,惹她生厌。
眼下,少女只能借着棘丛的折磨,让自己在痛苦中保持清醒。
她不顾荆棘的阻拦,再次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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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蛇神库库尔坎布置许久,却被诸葛孔明跨越千年的遗计打乱了战局,令它非常意外。但正如那位丞相所说,天下事无人可以料尽——当“拉普拉斯妖”开始优先考虑少女刘禅的安危时,在一个月的时间跨度里,就会诞生细节中的魔鬼。
拿破仑·波拿巴的支援,决定了战场上交锋的胜利。但在古蛇将毒牙咬下的那一刻,它就赢下了不起眼的第二场交锋。接下来就只能靠中毒者自己……也就是芙拉的意志来决定,她的生命是否会被蛇毒侵蚀。
现在库库尔坎已进入了芙拉的过往梦中,即将在她面前出现。但这一次芙拉的抵抗能力,对那位远古蛇神来说,已构不成像2056年的芙拉那样的威胁了。
——在“德古拉”成为“德古拉”的第一年,她既不像“弗拉德三世”时期那样坚信王权与神权,在抵御奥斯曼帝国的战争中成为基督教世界的盾牌;也不像后来她在2056年所表现的那样,以一种解构神圣的心态,快乐而不作过多思考地度过平凡的每一天……在这梦境中出现的芙拉,正是她一生中至为脆弱的时刻。
梦境的选择,同样也受到蛇毒影响,对库库尔坎无比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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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从荆棘丛中穿出时,身上已是血迹斑斑。远方隐约可见林木的黑影,无风的旷野上弥漫着沉重的寂静。
那条蛇就在那里等她,露出森然毒牙,仿佛将要吞噬遥远星光。
“我们又见面了,吸血鬼的夏娃,德古拉。”它说,“把生命交给我。然后与我一起,成为真正的神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