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的头靠得很近,微弱的烛光在粗糙的木桌上投下了密集的阴影,盘中的饭菜已看不清模样,只得在黑暗中飘荡着复杂的余香。
那香味混合着三人心中的血腥的味道,让他们感到热血沸腾的青春年少又再一次向他们走来。
“前几日,私塾的吴夫子给了我三百金币,说是变卖了老家的家产来支持我们的。另外,关于讨贼檄文,吴夫子说已经写完正在抄写成多份。”尹一拿出装着钱的包裹放在桌上。
“太好了。多抄写一些在举事当晚散发出去,必能有更多人响应的。不过为了以防万一,私塾那边还是要小心谨慎些,不要暴露。”尹一的脸上透着因激动而生的绯红,映衬着那张棱角分明的方脸更加固执激进。
“举事的具体计划,等和其他地方的弟兄接洽后,再详细商议。”
第二天,尹一从吴夫子手中接过了已经誊抄了四百余份的讨贼檄文,读完后满脸激动的向吴夫子郑重的施了一礼:“夫子乃当世真义士!摄政大将军若读到夫子这篇文章,也定能感受到我等报国忠心啊!”
从私塾回到家中的尹一,刚一脚踏入门内便对厨房的妻子叫道:“阿月,阿月,快热壶酒来!”
“什么事啊!这么开心?”阿月从厨房的帘子后端了酒走出来,微胖的圆脸上由于丈夫的喜悦也透着一丝轻松。
他们结婚已有二十年了,孩子们都已长大去了周围的村子耕地谋生。最近的尹一总是在外面和朋友们忙碌着什么,难得回趟家来竟如此高兴。
“原来能让丈夫这么开心的原因都在家的外面啊。”这使得孤身一人待在家中的阿月不免感到些寂寞。
“阿月,我说不定又能再一次走上英雄的道路了呢!”
“你在瞎说些什么啊?你都不当兵那么些年了,这些年地没种多少,净跟在私塾的吴夫子后面不知道搞什么名堂哩。”阿月边说边起身前往厨房准备下酒菜。
“你懂什么,吴夫子可是有学问的人,想当年他还在栾山县的兵营当过军师呢!”
“你啊,还是想点实际的吧。如今天下太平,到处都五谷丰登的。你还整天想着刀呀剑呀的事情做什么?不如老老实实地把地种好。”阿月的声音从厨房的帘子后传来,从那十足的中气里便能想象到她那因农活而略显肥壮的身形。
“所以才说你们女人什么都不懂!男人的价值就是靠刀靠打仗来实现的!在家种地算什么本事。”尹一将酒碗‘啪’的一声撂在桌上,气呼呼的转身出门去了。
几日后,阿月便从衙门的官差那里,收到了自己的丈夫因起义谋反而逃亡北辽的消息。
“终究是个让人指不上的男人啊!为什么要在这太平盛世里做出如此愚蠢的行径?也许仅仅是因为他还抱持着孩子般的任性,玩着扮演自以为英雄的愚蠢游戏。”这样想着时,阿月的眼泪却奔涌而出。
“身为一个男人,明明连这个家都没有好好照顾过。”她转身走向厨房,余晖照耀着的身影隐藏在了厨房门上那块被烟熏得黝黑的布帘后面。
远在中京的朝廷,几乎与阿月同时收到了从狭城、栾山县和北境北矿城三地传来的叛乱的消息。
叛军打着已经隐退西城的黄义的旗号,召集了三百名农民,夜晚持刀杀入了三地的县府和驻扎在城周的军营,并在城内放火烧毁了县府衙门,导致狭城和栾山县的县令以及数十名士兵死亡,超百人受伤。
事后剩余的叛军逃向北境与北辽交界的方向,未能抓捕归案。
北境各城心怀不轨之士和黄义担任摄政大将军时期的拥护者们蠢蠢欲动,整个北方边境一时陷入到了紧张的氛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