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使他选择果断自裁于狱中,企图以一人之死,打消皇帝心中猜忌。
黄义到底为何放下了兵权?钱金再清楚不过。那是一份心怀侥幸的希望。
所有人都以为钱金改变了边棠,幸福的倒影俨然呈现在了世人的面前。然而,这一切却都随着黄义之死化为了镜花水月。
难道在无上的皇权之下,只有权谋和揣度圣心的做法,才能有所作为吗?原来,她没能改变边棠,是边棠正在改变她。
黄义的死,将钱金打造黄金之国的梦想摔得粉碎,阴谋的影子遮蔽了改变的路。
这件事发生和结束的都这么突然,比起自己和朝廷,明显更像是针对黄义的阴谋。定然与皇帝脱不了干系。
可是皇帝没有手段能在北境掀起祸端,要是他的话,定是从中京下手了。是谁帮他在北境煽起了风浪呢?
先是借了金钞创立金商司分了金贸院的势,又用狭城的反叛杀死了黄义,这两者之间究竟有没有关联?
若是一套计谋,这也都不像是出自皇帝和太后之手,提出金钞政策的韩奇是叛徒?也不可能,此事中绝没有他想要的利益。
所剩的得利者还有金商司的易规,能想出这些办法的易规到底是何许人物?为什么早没有出头?
钱金茫然地闭上眼,用手重重地揉了揉紧绷着的额头两侧,疲惫感从紧闭的眼帘中拉扯开来,带着酸涩逐渐向头顶蔓延。
边棠眼下的局面越发的复杂,而另一件事也让钱金焦躁不安:关于钱莜的梦,渐渐地不再出现了。
她不停地翻阅着那些自幼记录的关于钱莜的梦,想从中找到一些能够帮助她梳理边棠复杂局面的方法。
可无论如何仔细的读,都无法再将那梦中的世界与现实串联起来了。
这种自欺欺人一般的自我安慰行为,不仅没能平复钱金焦躁的情绪,还使得不安中显露出了恐慌的苗头。
她和钱莜的世界,犹如巨大冰面上徒然出现了一道裂痕,这缝隙慢慢扩大着。而站在裂缝另一端的钱莜的背影,开始逐渐远去,渐渐消失在了漫天冰雪的苍白世界中。
任由钱金的世界分崩离析,沉入冰冷刺骨的昏暗水底。
在纠结的思绪中又过了几日,钱金才从尚书令的寿宴上,获得了些许通过佳酿带来的轻松感。
钱金喝的有些头晕,比起沉闷颠簸的牛车带来的恶心烦闷,还是果断选择了骑马回府。
马前小厮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提着灯笼稳步前行着,马后跟着两名侍卫,也提着灯笼尽职尽责的警戒似的扫视着昏暗的街巷。
夜晚徐徐的凉风轻拂过钱金因微醺而略微发烫的脸庞,沐浴在冰冷的月光下,顿时使人清爽了起来。
正当钱金享受着这难得的清凉时,远处幽暗的街角一侧徒然反射出了一道耀眼的冷光。那光刺得钱金闭上眼低下头来,正要抬头细看时,便被身后的侍卫一声大喊拉下了马:“大人小心!”
突然摔落在地的钱金只觉得背部仿佛散架般的剧痛使她一时间难以爬起身来,身旁的骏马企图挣脱小厮的掌控似的焦急地踏着蹄,喘着粗气,还时不时的从那滴着涎液的嘴中发出低吼声。
钱金勉强坐起身来,转头望去,四名身着夜行衣的蒙面人正和两个侍卫缠斗着,小厮很快控制住了马,他熄灭了手中的灯来到了钱金身边,以冷静的语调询问着:“大人没事吧?”
侍卫和小厮的临危不乱似乎给了钱金某种勇气,正当她冷静下来企图在小厮的搀扶下起身时,一道黑影突然倒在钱金身侧。
那正是其中一个黑衣人的尸体,他的眼睛大大的睁着,左肩处一道狭长的刀痕延伸到了他的背部,皮肉像棉花一般翻开着,血液涌出,甚至能看到那鲜红的肌理中埋藏的白色骨骼。
恐惧就像一只长着利爪的老鼠一样,从钱金的内心深处,顺着喉咙夹杂着污秽由她嘴里逃脱了出来。
一股令人发颤的凉意升腾而上,夹杂着想要脱口而出的惊叫声,在钱金的大脑中回荡。
眼见三个同伴接连死去,似是头领的高大黑衣人望了眼趴坐在地上的钱金,连刀都未曾拔出,便转身飞奔进了昏黑的巷落中,在屋檐投射的黑影下,消失无踪。
那双眼睛和紧紧包裹在黑衣之下的轮廓,以及他所持之刀刀镡上的亮金饕餮纹,总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像极了曾经跟随自己前往北境的禁卫头领萧磐。
手提着直刀的侍卫从胜利中脱颖而出,带着一身血腥气来到钱金身边问道:“钱大人还好吧?”他手中的钢刀在泛蓝的月光下,如同豺狼的利齿一般反射着血腥的淡红色。
这一切,都是钱金从未见过的野蛮的颜色。
“没事没事,可能是之前喝多了,突然摔下马来一下子难受才吐出来了。真是让人见笑了。”钱金的声音中隐藏着一丝压抑的颤抖,但是钱金知道在豺狼的利齿前,是决不能暴露自己的恐惧的。
远处一队巡夜的执金卫听到打斗声赶来,看清局面后,像是队长一样的人物快步走来,对着已经重新坐在马上的钱金施了一礼说:“钱大人没事吧?”
“没事,多亏了这三位的保护!请把那几个尸体运往刑部,并请他们依法调查吧。”小厮和侍卫因听到钱金的夸奖而露出了略带自豪的神情,从而更加尽职尽责的和执金卫描述着当时的情形。
不多久,在一队执金卫的护送下,钱金终于踏入了自家的大门。
钱金隐约感觉到,这次不像是以置她于死地为目的的刺杀,是某种警告。
从那个疑似禁卫的身影来看,是皇帝派来的?但是,这与黄义的死有关吗?
还未等钱金盘算清楚,便听门房小厮在书房门外轻声说:“大人,黄府的关晴关大人遇刺重伤了。”
钱金愣住了,太多的事情使她理不清头脑。“关晴?关晴怎么会被刺杀?”
已经木讷的心中逐渐涌起一种难以名状的痛苦,好像自己所熟悉的一切,自己所崇拜喜爱的所有人,都在离自己远去,去到她再也看不到的地方。
而她则孤零零的被小厮扶上了牛车,向着告别的时刻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