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走?”许诺看着顾子夕轻声问道。
“你领完奖以后。”顾子夕将她泡在PP粉里的脚拿起看了看,又放了回去。
“恩。”许诺轻轻点了点头,将身体靠在椅背里,疲倦的闭起了眼睛。
大约又过了十分钟,顾子夕又拿起她的脚看了看,又换了盆清水,帮她洗净擦干,然后起身将她抱回到了床上。
“睡吧,吃饭的时候我再进来。”顾子夕帮她拉上被子,看着闭着眼睛的她,低声说道。
*
在听到顾子夕离开的声音后,许诺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掀开被子下床后,打着赤脚走到窗边——窗外的月色沉暗中带着些潮湿的味道。
睡了这么几天,脸上的浮肿已经消褪,只是心里的慌张与空落,却越发的重了。
从七岁开始,与许言相依为命;从十岁开始,会不停的担心许言会不会随时死去;从十二岁开始学会打工挣钱,为许言治病买药;十八岁,卖身代孕,她们一起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手术。
直到现在,她生活的全部意义,只在于许言。
直到现在,她努力的全部动力,只是许言。
“死了,都死了,既然总是要死的,那么努力的活着又是为了什么?”许诺慢慢的蹲下来,把自己的身体,全部缩到了墙角里。
*
一楼客厅。
“这是颁奖礼当天的行程安排,片子的奖项5个,个人的奖项三个。她作为最佳创意奖得主,有5分钟的发言时间。”顾子夕将整个流程递给莫里安。
“你的想法?”莫里安接过流程表,边看边问道。
“发言稿,你和她商量一下。服装我会准备。现场我只能在会场,你若能去后台,帮我跟着她。”顾子夕看着莫里安淡淡说道。
“她现在?”听顾子夕这样说,莫里安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我不知道。”顾子夕轻扯嘴角苦笑了一下,摸出一支烟点燃后,用力的吸了一口:“她不怎么和我说话。”
莫里安看着他沉默着,良久之后,才慢慢说道:“给她一些时间吧。”
顾子夕轻轻摇了摇头,对着空气吐了个烟圈后,淡淡说道:“如果她只是需要时间,哪里还会有这些问题。”
说完转眸看向莫里安,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半晌之后才慢慢说道:“先这样吧,我有心理准备。”
“她再经不起什么变故了。”莫里安轻声说道。
顾子夕轻吐了口烟圈,看着窗外久久没有说话。
“Eric——”两人正沉默间,严若兮走了进来。
“什么事?”莫里安转眸看她。
“你们聊,我去看看她。”顾子夕看了严若兮一眼,起身往楼上走去。
严若兮站在那里,看着顾子夕的身影一直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处,才收回目光,对莫里安说道:“许诺现在怎么样了?”
“老样子。”莫里安站起来看着她:“找我什么事?”
“我要回国了,请假的时间到了。”严若兮轻咬下唇轻轻说道:“你、你什么时候走?还回新加坡吗?”
“机票订了吗?具体什么时间?我送你去机场。”莫里安沉声说道。
“Eric……”严若兮张嘴看着他,欲言又止,却终是没有继续再问——她知道莫里安现在要陪着许诺,可她竟然有些不放心。
“我在新加坡的工作已经结束,许诺颁奖会后,我直接回S市。”莫里安看了她一眼,伸手握住她的,牵着她慢慢往外走去:“若兮,许诺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必须陪她渡过这个难关。”
感觉到若兮的手微微僵了一下,莫里安用力的握紧若兮的手,看着她沉声说道:“若兮,我决定了的事情,不会改变。只是,她现在需要我的帮助,你明白吗?”
“明白的,我也希望许诺能快快好起来。”严若兮扯着嘴角勉强笑了笑,单纯的大眼睛里,带着些尴尬与忧虑。
“我回去前,先去B市看你。”莫里安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牵着她的手慢慢往前走去。
“Eric,对不起,我只是有点儿害怕。”若兮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头,轻声说道。
“我懂,没关系。”莫里安转眸看着她笑了笑,再转过头去时,看着前面蜿蜒的小路,心里一片沉重。
*
顾子夕去到房间时,看见床上没有人,不由得吃了一惊!目光快速的扫过房间的每个角落,看见她抱着头蜷在窗下,提到嗓子眼儿的心,这才算是放了回去。只是那股无以复加的心疼,又将他紧紧抓住。
“许诺……”顾子夕伸手将蜷成一团的她搂进怀里,低低的问道:“怎么啦?”
许诺轻轻摇了摇头,只是低声说道:“你出去。”
“我抱你回床上。”顾子夕沉沉叹了口气,抱着她站起来,将她轻轻的放回到床上。
回身看了看窗子,便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一整夜,没有再离开。
*
感觉到眼前一片明亮,顾子夕突然一惊,立即睁开眼睛——整个天已大亮。
“许诺!”顾子夕起身冲出了卧室。
“在书房。”隔壁是季风的房间,他每天除了去医院外,几乎都在房间看许言留下的东西。
顾子夕这才闭着眼睛舒了口气——他觉得自己都快神经衰弱了。
“和莫里安在书房吗?”顾子夕在吐了口气后,问道。
“恩,在商量颁奖词。”季风点了点头:“子夕,这套房子我想买下来,你帮我和你朋友联络一下。”
“你安心住吧,手续方面我去办。”顾子夕点了点头,与季风一起往楼下走去。
“我不知道许诺以后有什么打算,她姐姐走了,我总得陪着她。”站在花园里,季风的眼圈仍有着微微的红润:“我想,她慢慢习惯了姐姐不在的日子,就能恢复正常了。”
“所以子夕,这段时间的她,你别介意。”
“季风,她怎么对我,我都不介意。”顾子夕的声音低低的,神情间一片无奈:“我介意的,是无论我怎么做,她再也感觉不到幸福。”
顾子夕深深吸了口气,慢慢的走进那片绿意盎然的花园,沉默半晌之后,才缓缓的说道:“季风,如果我在她的身边,只能让她痛苦的话,我宁愿走开。”
季风看着他沉默着,半晌之后,才轻轻的说道:“只有你,她能找到理由肆意的责怪和发泄。”
顾子夕眸光微沉,呼息有些微微的发滞。
“如果你走开,或许她会这样一直沉默下去,没有目标、没有爱、没有恨、连愤怒也没有——对你,她多少还有情绪,就算是责怪、就算是愤怒。”季风沉沉的看着他,声音淡淡的,只是说出这个事实,却并不强迫他去怎么做。
面对许诺这种情况,季风完全理解顾子夕的心情——他何尝又不是心灰意冷呢。
只是,他是许诺的姐夫,他自然是偏向许诺的;他是许诺的姐夫,她答应了许言,要象她在的时候一样照顾许诺。
“我知道了,谢谢你,季风。”顾子夕轻轻点了点头,仰头看向日光当头的天空,眼睛里闪烁出淡淡的莹亮。
“谢谢你,子夕,要包容这样的她,给你添麻烦了。”季风轻叹了口气,转身回到了屋里——他要去准备早餐,许言说,许诺喜欢吃她做的早餐,夏天的时候,早餐一定要有冰镇莲子。
“季风,许言还说了什么?关于许诺的。”顾子夕转身,对着季风喊道。
“晚些时候我给你,现在我去做早餐。”季风回头朝顾子夕点了点头,再回身时,脚步已经轻快了不少——许言,你放心,许诺还有我。
季风轻扯嘴角,虽然红着眼圈,嘴角却噙着笑意。
*
书房里。
“你写的这个不好。”许诺吐了口烟圈,拿起笔将莫里安写的稿子,划去了大半。
“那你写吧,感言讲究的就是个心情,整个创作过程、整个展播的心情,这些,只有你自己能体会。”莫里安伸手将稿纸拿过来,揉成纸团扔在了纸蒌里。
“季风说,许言看完了我的展播,她笑着对季风说:我的妹妹是最棒的。站在世界面前,她比谁都不逊色。”许诺看着莫里安,说着又哭了起来。
“她说得没错,站在世界面前,你比谁都不逊色。”莫里安伸手抚掉她的眼泪,看着她定定的说道:“但是许诺,你知道许言在这时候说这话的意思吗?”
“什么意思?”许诺吸了吸鼻子,扯过衣服抹了眼泪后,用力的吸了口烟,才让自己的情绪又平复下来。
“不管她在或不在,你都该如此。”莫里安定定的看着她,沉声说道:“她做了你十几年拐杖,她也担心,这拐杖没了,她优秀的妹妹,还能好好儿的往前走吗?”
“曾经,你们是两个人一起面对这世界;以后,是你一个人面对这世界;你可以吗?”莫里安紧紧的盯着她,手心不禁有些微微的发汗——现在的她,并不是那么好讲道理的。
当一个人心灰意冷之后,真的很难再激起她的斗志。
许诺夹着烟的手,微微的颤抖着,良久之后,她狠狠的吸了几口,将未燃尽的烟蒂扔掉,看着莫里安说道:“稿子我自己写,帮我准备礼服,如果有专访,我也愿意。”
“专访的主题?”莫里安眸光微闪,紧接着问道。
“我要出名,让全世界都知道我。其它的,你看着安排。”许诺微抬起下巴,红红的眼圈里,闪烁着倔强的光芒。
“好。”莫里安点了点头,大约明白了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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