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送他们下楼来着,又不忍心把关衡一个人丢在这里,她犹犹豫豫地,蒋瑜便道:“行了,不用送了,你们早点休息吧。”
梁乔回头看了一眼,对上关衡巴巴的眼神,顿时更不忍了。“那你们路上小心。”
目送着三人离开,她关上门,走到床边摸了摸关衡的脸,俯身吻他。
只是一个浅尝辄止的轻吻,她很快就退开,脸也趴在床上,跟关衡贴在一起。
“老公……”
关衡眨了眨眼睛:“嗯?”
“我爱你。”梁乔又在他鼻尖上亲了一口,“很爱很爱。”
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扬,关衡甚至觉得受的伤都值了,趁她离开前在她鼻尖也回亲了一口,语气不无得意地道:“我早就知道了。”
两人就用这么姿势趴着轻声说话,关衡是真的困了,眼皮子打了会儿架就彻底睡了过去。梁乔小心地给他盖上毛毯,在他床边又守了很久,最后才到另一张小床上去睡。
大概因为心里惦记着他的伤,整夜都没睡安稳。后半夜关衡似乎乱动扯到了身上的伤处,轻哼了一声,梁乔立刻就醒了,跳下床跑过去,他却没了动静。
梁乔又等了几分钟,确定他没再乱动才回去躺下。
封淼淼在餐厅被制服后直接扭送到了最近的派出所。
负责给她录口供的民警姓李,已经从其他目击者口中了解了基本情况——听说是这个女人趁着人多混到厨房从火上端下来一锅滚水,也不知道是什么仇什么怨,直接朝人一如花似玉的姑娘泼了过去,然后姑娘的男朋友英勇地扑上来,挡下了那一锅滚烫的水。
经验告诉他,这是一起感情纠纷。
不过感情失败就用这么极端的方法报复别人,民警同志还是很看不过眼的。
就是因为有这种人的存在,世界和平也那么难以实现。
封淼淼的情绪比较激动,很不配合,录口供的过程不太顺利。
她一会儿安静如鸡,一会儿又歇斯底里地大喊,问起性别、年龄等基本信息,也完全不回答,很难沟通。
工作进行不下去,小李也很窝火,察觉她精神状态不太对,开始怀疑她有精神疾病。小李向上级反应了情况,申请对她进行精神疾病鉴定。
但这个走程序需要时间,民警想联系上她的家人。
问起家人在何处时,沉默了十几分钟的封淼淼忽然抬起头来,眼神阴鸷。
她笑得疯狂又诡异:“家人?我没有家人!我爸爸死了,在监狱里被折磨死了!”说到这里她突然又暴躁起来,“都是余尔那个贱人!她害得我家破人亡,她不得好死!”
民警紧接着问:“余尔是谁?”
“凶手!我要她死!”
封淼淼明显又疯癫起来,小李只好放弃,又过了一个多小时,等她闹累了自己安静下来,又尝试着问她:“你母亲呢?”
“母亲?”封淼淼有些恍惚的样子,“妈妈?”
小李点头:“对,你妈妈。”
“我妈妈不要我了……”封淼淼忽然变得很悲伤,“我没妈妈了,妈妈不要我了……她把我关起来,她变成了别人的妈妈……”
“那你还有其他家人吗?”
封淼淼还沉浸在悲伤里,小李等了一会,彻底放弃。
他站起来准备走,封淼淼忽然又开口了:“我有未婚夫,我未婚夫很厉害的……”
小李心说你这样的怎么可能还有未婚夫,转念一想,她口中的未婚夫八成也是昨天餐厅事件的当事人之一。他没再多问,这些问题另外两个当事人录口供时自然会回答。
警察直接找到了医院来,梁乔和关衡很配合地录了口供,把那天的具体情况以及以前跟封淼淼的关系都交代清楚,当然没漏掉封淼淼的病史。
不过问及封淼淼的家人,大家默契地表示不认识,或者联系不上。
上头领导已经打过招呼,负责工作的民警也不敢为难,送上水果和花篮,录完口供就离开了。
封淼淼的精神疾病鉴定以惊人的效率完成,因为始终联系不上家人,最终结果是要把她送到精神病院去。
这些都是关彻过来看望关衡的时候透露的,据说是下午就要派人押送。
蒋瑜让家里阿姨煲了有利于伤口愈合的汤,带过来逼着关衡喝掉。梁乔就趁着她在的时候,往警局又跑了一趟。
梁乔离开后,蒋瑜突然问关彻:“四院里头都安排好了?”
正在吃橘子的关衡立马停住咀嚼的动作。老妈什么意思,想放那个疯子一马?
“嗯。”关彻顿了顿,“只是教训一下她,给老二出口气,不会做得太狠。”
说完,立刻感觉到两道幽怨的眼神飘过来,关彻没搭理。
蒋瑜又剥了一块橘子塞给关衡,摇摇头说:“都被人家欺负到头上了,怎么能轻易放过她。我没那么是非不分,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顾忌我。”
关彻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关衡也松了口气,艰难地竖了竖大拇指:“老妈英明!”
接待梁乔的是小李和另外一名同事。
小李同志已经被封淼淼折磨了两天,也已经了解了这桩报复事件的全部内情,对传说中那对鹣鲽情深的小情侣是同情又钦佩。
梁乔路上买了一条软中华,偷偷塞给小李,然后没费什么唇舌就被破例允许在封淼淼被带出来后见了她一面。
封淼淼的状态很糟糕,原本还挺正常的打扮已经狼狈不堪,被两位民警同志带出来时目光有些呆滞。不过在看到梁乔的一刹那,眼神立刻变得凶狠恶毒起来。
呵!梁乔冷笑一声,把包随手往地上一丢,大步朝她走过去。
封淼淼同时也剧烈挣扎起来,两位民警一时没防备,竟然被她挣脱。不过并没有什么卵用,她逃脱的下一秒梁乔已经走到跟前来,飞起一脚踹在她肚子上,她整个人几乎是飞出去的,重重摔在地上。
这一脚的气势和力道根本不输训练有素的特种兵,饶是见多识广的民警也愣了。
而且有胆子在警局里动手打人,还带着一身王霸之气的,可真不多见。
就在他们愣神的功夫,梁乔已经走过去对着封淼淼狰狞的脸又踢了一脚,小腿被封淼淼抓住,她狠狠一蹬,一下将她的牙踢掉两颗。
两位民警反应过来想阻止,被小李同志拦了一下:“来,抽根烟吧。”
大家对了个眼神,心照不宣地扭过头。
精神病人杀人伤人都不需要负法律责任,那个英雄救美的男朋友受再重的伤都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别说讨个公道,连一毛钱的赔偿都拿不到。
尤其是这个疯子战斗力奇强,这两天在警局没少折腾,一群人都快被她搞疯了,心里都窝着火呢。
“我记得曾经对你说过不打女人,今天我收回这句话。”说话的同时梁乔又朝封淼淼肚子上踹了几脚,直踹得她嘴角溢出血来。
要不是不想触犯法律,她弄死这个疯子的心都有。
那边民警见差不多了,把封淼淼从地上拉起来,随便拿块破布给她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和脚印,就押进了车里。
打了一顿气也没消多少,梁乔有些郁闷地回到医院,刚好遇到站在楼梯拐角抽烟的关彻。
“大哥。”
关彻瞥了她一眼:“去警局了?”
总觉得大哥的语气知道的并不只是她去警局呢……
梁乔顿了顿,而后想到这些上层社会把控经济命脉的大鳄们在各种地方有些眼线也不足为奇,诚实地点了点头说:“气不过,打了她一顿。”
“现在气消了吗?”关彻语气淡淡地问。
“……没有。”明显是郁闷的语气。
关彻扯了下嘴角,不知道算是笑还是嘲讽。他慢慢抽着烟,梁乔等了片刻,见他不再说话,转身打算回病房,关彻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又开口。
“你太心急了,”关彻指间夹着已经燃到一半的香烟,在越来越淡的烟雾中幽幽看了她一眼,“那里毕竟不是我们的地盘。”
这话听起来似乎别有深意。梁乔脚步一停,回身探究地看向他,“那……哪里是我们的地盘?”
她就是怕封淼淼被送到精神病院之后,再想教训她就没机会了,难道大哥还有别的安排?
关彻又是轻轻扯起嘴角,不过这次梁乔看得很分明,是那种万事已经尽在掌控,轻松中又带着一丝不屑一顾的笑。
不得不说,大哥看起来真的比关衡那个二货要聪明沉稳很多。
“我们家给四院捐过一栋楼。”关彻言简意赅道。
四院?
梁乔慢慢反应过来,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关彻这一声把她视为自己人的“我们家”,还是这句话中得到的信息量。
第四人民医院,简称四院,是c市的精神病院,另外一个名字叫做“疯人院”。
“嗯,不错。”梁乔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一本正经地评价道,“大哥和爸爸真厉害!”
这就叫上爸爸了?
关彻回头瞥了她一眼,眼底多了一些笑意:“你倒会顺杆爬。”
梁乔笑嘻嘻耸肩,转身回病房。
蒋瑜在家的时候,接到了封淼淼母亲叶婉的越洋电话。
蒋瑜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跟她叙旧寒暄,关心她身体恢复得怎么样,小儿子乖不乖,老公对她贴不贴心。
封淼淼的父亲出事之后,叶婉就带着封淼淼去了美国,很快就再婚,不过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再生育。这两年夫妻俩突然想再生一个,备孕了一年多,去年夏天终于怀上了。
她在春季生产,不过因为高龄产子,身子亏损得厉害,一直在休养。
叶婉的声音听起来像以前一样温柔,甚至还多了几分生活安稳幸福的平和,跟蒋瑜聊了一会儿,挂电话之前说起自家那个不成器的女儿。
之前封淼淼发病,叶婉大着肚子从美国赶回来把她带走,但实在没有精力照顾,把她送到了精神病院。前几天才接到医院的电话说她人不见了,美国找不到,便猜测她是不是偷偷回国了,打电话也是想问问蒋瑜,有没有见过她。
蒋瑜状似惊讶地问:“淼淼不见了吗?怎么回事?需不需要我派人帮忙找找?”
叶婉没有拒绝:“又要麻烦你了,如果找到她,还要请你再帮我照顾她一段时间,我现在实在是抽不出精力来。”
蒋瑜笑了下:“应该的。”
挂了电话,她看着很久以前她和叶婉的合照,良久,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