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贾雨村让之再三,又说道:“此系密室,又欲长谈,你若是不坐,不合事理。”
门子听他这样说,才敢斜签着坐在了凳子一角之上。
贾雨村又问道:“你本来在仁丹庙之中做沙弥,为何而今反在应天府之中当了个门子?”
门子回道:“说起来,也是巧事。当年老爷离开仁丹庙进京赶考之后,过了年三月十五,庙里突然失了场火,将整个仁丹庙烧成了一片瓦砾堆。我与庙中众僧人无处安身,思量着到别处去修行。只是,在仁丹庙中多时,我早已深知庙中清苦,实在是难捱。且又想着自已年轻,何不另外寻个出路。正好有个门路,说是可以到应天府来做个门子,当差听事。此事又轻省又热闹,若是机缘到了,说不定还会得到贵人相助,寻个好出路。”
说到这里,门子斜着眼看了一眼贾雨村。
见贾雨村低头不语,似未察觉,他遂接着说了下去:“未曾料到,果然是上天眷顾,竟让我在这里又遇见了老爷。”
贾雨村微笑点头,问道:“你方才冲着我使眼色,不让我发签,却是何意?”
门子说道:“老爷刚到任上,想来还不知道,凡是在此处做官,都须请一张‘护官符’。”
雨村愕然,问道:“这‘护官符’又是何物?”
门子说道:“老爷连这个也不知,恐怕这个官也不做长远。这‘护官符’是个私单,上面所写的内容,皆是本省之中最有权势的几家,不是候门,就是乡绅。也不只是单只我们这一省,其他各省也是这般。在这省里当官,若是不知道这几家人的权势,无意之中冒犯了,恐怕那官也就再难以做下去。这也罢了,更有甚者,就连项上人头也难保。”
雨村闻言,细思片刻之后,问门子:“本省之中的‘护官符’上所写是何内容?你可否知晓?这‘护官符’与此件人命案子,又有可关联?”
门子稍稍挪正了身子,说道:“方才原告所说打死人的薛家,便是这护官府上所写的本省极有权势几家人当中的一家。像这样人家,老爷又如何敢去惹他?其实说起来,这件人命官司十分清楚,前任知府老爷早已洞悉内情,却只是碍着薛家的面子,而并不敢随意处置,遂搁置到了现在。”
说罢,门子从袖子之中拿出一张写着些字的纸条来,双手递于了雨村。
雨村接过来,见上面写着的是些俗谚,语虽近于俚俗,却是道出了本省几个权势勋贵之家。
只见字条上写着: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宁、荣两国公之后,现有二十房,有十二房在原籍,余八房在都中);阿房宫,三百里,盛不下金陵一个史(保龄候尚书令史公之后,现今共有十八房,都中十房,原籍八房);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请来金陵王(都太尉编制县伯王公之后,尚有十二房,有五房在都中,余者七房在原籍);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紫薇舍人薛公之后,现有八房,自内府中领着帑银,是为皇商)。
雨村看罢,不免心中暗惊。
他知道,这“护官符”上所写的薛家,必然就是这起人命官司案子中的被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