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琦啊,你这些天都到哪里去了?我问阿远,阿远不告诉我,我问家里另一个女人,她说你嫁人了,嫁到这里来了,子琦,你是不是真嫁给别人了?”
秦老太太紧紧地握住靳子琦的手,望着她的目光格外忐忑,似乎害怕靳子琦给出的答案是她不愿意听到的那个。
靳子琦看这老太太那脏兮兮的脸,心生不忍,扶着秦母说:“有什么话过会儿再说,您这一身脏了,先去房间洗洗吧。”
“那子琦你是不是也在这里啊?”秦母不放心地问子琦。
靳子琦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笑:“这里是我家,我不走,就在客厅等您洗完澡下来,现在,我让家里的佣人带您去浴室吧。”
秦母这才松了口气,放开了靳子琦的手,由佣人搀扶着去洗澡,却是一步一回头,似乎在确认靳子琦有没有骗自己,看到她站在原处才放下心来。
目送秦母离开,靳子琦才抬脚上楼回房,拿了手机给宋其衍打电话。
她没有秦远的号码,既然他和宋其衍是同学,那问宋其衍就可以了。
她不可能一直留秦母在这里,终归是要让秦远来接走的。
电话接通,靳子琦便实话实说,把秦母在宋宅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与宋其衍听。
宋其衍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才把秦远的手机号码报给她听。
末了,他忽然补充一句:“要不,电话还是我来打吧。”
靳子琦走到落地窗前,撩起纱帘,望了眼后花园的风景,听了他似经过斟酌的话,黛眉一动:“哦?宋其衍,你是不相信我吗?”
“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宋其衍急忙否认,生怕一不留神又得罪了她,“我只是担心别人对你居心叵测,图谋不轨。”
“居心叵测,图谋不轨?”靳子琦嗤笑:“宋其衍,你的成语学得不错啊!”
“还行吧……你怎么跟我扯些有的没的?”电话那头的宋其衍不满地虎着脸,“你清楚那个老太太的为人吗?如果她是故意接近你怎么办?”
靳子琦想起秦母那双混沌不清的眼,以及那双如老树皮般的手触摸在她的肌肤上温热的暖意,这样一个老人,并不像是个大奸大恶的人。
像是感觉到了靳子琦对他说得话的质疑,宋其衍轻咳一声,继续循循善诱:“上次我看新闻报道,有一个八旬老太博取了一户人家女主人的同情,趁被带入别墅上厕所的空档,窃入主卧室,盗走了一盒子的钻石首饰。”
靳子琦的脑海里自动汇聚成了一个画面:走路七倒八歪的秦老太太背着一个布包,布包里装的都是价值连城的珠宝,而身后是一众呼喊着追赶的佣人。
她捂了捂额头:“宋其衍,咱们能不能想得正常一点,你不能因为秦远就对老太太也抱有成见,她看上去挺可怜的……”
“如果有多余的同情心,靳子琦,你就来同情我吧!”
顿了下,宋其衍淡淡地飘了一句话过来:“每天晚上抱着你睡,跟抱个大火炉一样,你怎么就不可怜可怜我,给我减减压灭灭火?”
听他说得义正词严,靳子琦却听得有些面颊发烫,“如果没事我就挂了。”
“等等……”那头急急地阻止了她挂电话的举动。
靳子琦不解地皱眉:“还有什么事?”
宋其衍沉吟了下,才慢慢道:“其实……刚才我给你的号码报错一个数了。”
“宋其衍,你敢不敢更厚脸皮一点?”
“……”
靳子琦把手机丢在床上,折过身时眼角扫到记着秦远号码的纸条。
她拿起来盯着看了片刻,才重新拿了手机,输入了一连串的数字。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那头传来温润而有磁性的男音:“哪位?”
听着那犹如隔空而来的幽静声音,靳子琦愣了一愣,但随即便淡漠地开口:“你的母亲在麒麟园后面的宋宅,如果你有空的话,就来一趟吧。”
电话那头似乎没料到会是她,许久都没有声音,手机贴着她的耳朵,她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呼吸声,然后是暗哑的一声:“好。”
没再有多余的通话内容,挂了电话,靳子琦捏着手机坐在床畔,望着纱帘外若隐若现的风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手机里有条简讯进来。
接着没到两秒钟又是一震,接连两条简讯传进她的手机。
她低头点开一看,都来自于宋其衍——
“小琦,我错了,我这人嘴笨,说话不经大脑,但我真不是故意找茬让你生气的。只是每次秦远看你的眼神都让我不舒服,现在他老妈又突然找上你,我这心里就不舒坦,不舒坦了能不多想吗?”
靳子琦的嘴角不由地勾起,又翻看了下一跳短信。
“老婆,我真知道错了,是我的心胸太狭隘,但是老婆,我也是因为太在乎你了,现在如果大街上哪个男人多看你一眼,我都能当他情敌呢……老婆,别不理我啊,老婆,我又想你了怎么办?”
就知道甜言蜜语来哄她开心!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
嘴里虽然这样抱怨着,但不可否认,作为女人,都喜欢被自己的男人捧在手心里疼爱,尤其是这样的“花言巧语”,更是无比地受用。
将手机轻轻地搁到床柜上,靳子琦在一声叹息中起身下了楼。
“少奶奶,那位老太太已经洗完了,正在客厅等您。”
在楼梯口碰到正巧来找她的明管事,靳子琦说了声谢谢就自己前往客厅。
宋家常年如一日的保持了富丽堂皇的布局,靳子琦推开客厅的门,往里走了几步就看到一道瘦如柴骨的苍老身影安静地端坐在沙发上。
秦母坐的姿势有些拘谨,也许是因为刚沐浴过,整个人看上去干净不少。
子琦走到沙发边,轻轻唤了一声“伯母”,秦母一听到她的声音,就激动地要从沙发上站起,脸上也是掩饰不住的高兴之色。
“子琦,刚才那个小姑娘说这是上好的参茶,还热着,你喝点吧。”
秦母递过来本搁在她面前的杯子,掀开杯盖,一阵人参的药香味扑鼻而来。
靳子琦望着一口都没喝过的参茶,怔了怔,接过来却没有自己喝,而是依着秦母的旁边坐下,重新把参茶端到她的面前。
“我来之前已经喝过了,这是特意为您准备的。”
秦母似信非信地瞅着靳子琦嘴边的笑容,然后低下头,看着那冒着热气的参茶,皱了皱眉头,将参茶往靳子琦跟前一推:“我不渴,子琦帮我喝了吧。”
靳子琦知道秦母这么说,不过是想把参茶让给自己喝,其实从刚才进来她就看到秦母那略显干涸的嘴唇,有些起皮,显然是缺少水分引起的。
也许秦母这样的言行在外人看来会觉得上不了台面,然而,靳子琦却心头一暖,她看得出秦母是发自内心地在关心自己,即使……她是秦远的母亲。
招来佣人让她再端来一杯参茶,靳子琦把那杯摆在秦母的桌前。
“伯母,现在我们都有了,您也喝吧,走了这么多路,应该也渴了。”
秦母盯着那杯参茶,定定地走神,忽然,眼角有些湿润,靳子琦看得有些措手不及,家里的长辈都不曾在她面前如这位秦老夫人这般掉落眼泪。
“伯母——”
“子琦。”秦母却叫了她的名字,抬手望向她,抓过她的手,轻轻抚着。
靳子琦的处境突然变得很为难,她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在这样一个年迈无助的老太太面前做不到太过冷漠,最后只能先发制人避免尴尬局面产生。
“伯母,我已经给秦远打了电话,过会儿他就会接你回家了。”
一听到“回家”,秦母的脸色一变,直接不愿地说:“我不回去!”
这个老太太从靳子琦见到她第一眼,都是一脸和善呆滞的模样,哪里有像此刻这般肃着脸表达抗议的坚定神色,和之前完全是判若两人。
似乎是怕子琦赶她走,秦母急急地说着:“我不要回那个家,阿远又不在家,每天都要很晚回来,我给他做饭,看到有罐头,就用厨房里的那口方方正正的柜子给他煮,那个女人回来却说我要炸了整个房子,还跟阿远告状。”
靳子琦从秦母的话里听出了个大概,无非是秦母不小心把易拉罐类的东西放到微波炉里加热,差点把厨房弄得爆炸,后来被方晴云看到告诉了秦远。
“我也只是想给阿远做些吃的,他每晚那么迟才回家,一回来,还要给那个女的做吃的,还要拖地打扫,我明明看到他就是这么用那口柜子的,怎么我用,那个女人就说要爆炸,她一定是故意的,不让我碰那个家里的东西!”
在秦母眼里,方晴云无疑已经被定位为一个恶毒的儿媳妇。
靳子琦觉得自己不是居委会大妈,对于调解家庭矛盾这回事,着实不在行,她此刻如果说些什么,难保不会被说成是撺掇秦母欺负方晴云这个儿媳妇。
所以,无论秦母讲的如何气愤委屈,靳子琦都只是轻抚秦母的后背。
秦母说到后来也不说了,只是愈发握紧了靳子琦的手:“子琦啊,你这些日子都住在这里吗?为什么不跟阿远住在一起?妈有话想跟你说也找不到你,又不会用手机,想给你打电话都不行。”
不知道秦母是健忘还是刻意装傻,她似乎始终不愿意相信靳子琦已经结婚的事实,所以一再地在那里自我欺骗,活在自己的幻想里。
可是,靳子琦是清醒的,她不可能为了配合不伤害老太太撒谎。
她抿起唇角,“这是我丈夫的家,我跟他结婚后就搬过来住了。”
“丈夫?”秦母微张着嘴,怔愣地望着靳子琦,靳子琦点点头,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但却没有停止:“嗯,这是我丈夫宋其衍的家。”
秦母神情恍惚地望着靳子琦恬静的侧脸,眼中有泪光闪过,但很快就被她遮掩过去,她低下了声音:“子琦,是不是阿远做错了什么事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靳子琦诚实地告知:“我们已经差不多十年没联系了,伯母,你这些年……可能认错人了,您的儿媳妇是一个叫方晴云的女人。”
秦母却摇摇头,表情有些难过:“我没认错,你就是那个会让阿远笑也会让阿远哭的子琦,我不会认错的。子琦,你说的那个叫方晴云的我知道,就跟阿远住在一块儿,可是……妈就是不太喜欢她。”
秦母的眼底闪过一道亮光,她抓着靳子琦的手,有些喜上眉梢:“子琦,如果妈跟阿远说,叫那个方晴云搬出去,你会不会回来跟阿远和妈一起住?”
“伯母……”靳子琦拧起黛眉想说什么。
秦母却打断了她,“妈是年纪大了,眼睛也不好使,可妈不是傻子,很多事心里看得很清楚。阿远现在犯了错,子琦,妈自私地恳求你,不要放弃阿远好不好?他现在还不明白谁对他最重要,等他明白了之后,一定会懂得珍惜的。”
靳子琦缓慢却有力地挣开了秦母的手,起身撇过头,不去看秦母哀求的泪眼,兀自说:“伯母有些事你真的误会了,我跟秦远……已经不可能了,他的身边已经有了一个实心实意为他的女人,而我,也已经结婚了。”
说到这里,靳子琦顿了顿,重新看向秦母,“我现在很幸福,我的丈夫很爱我和我们的孩子,我从没想过要改变我目前的生活状态。”
秦母诧异地望着态度坚定的靳子琦,晦暗了神色,两只手摩挲着身上的新衣服,嘴唇嗫喏着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去说。
靳子琦却不想再留在这里,也许她多一秒同情,秦母便会有一分的误解。
她不想再让秦母以为自己还可能再回过头去跟秦远走到一块儿。
往事如烟,即便曾经深深的爱过,也许现在想起,还会隐隐地惆怅,但那份感情早已不是爱情,这一点,靳子琦自始至终都未将它与爱情混淆。
转过身正欲离开,客厅的门却被从外推开,明管事优雅地迈着小快步走来,冲她礼貌地颔首:“少奶奶,秦先生和秦太太已经到了。”
几乎明管事的话音刚落,宽敞的客厅门口,秦远便和方晴云迎面而来。
靳子琦一抬头,两人相携而来的身影便猝不及防地撞入她的视野,秦远比之方晴云稍稍快了半步,但也适度地放缓脚步,好让方晴云尽量赶上自己。
方晴云则挽着秦远的手臂,两人走进了客厅,像极了画中的金童玉女。
水晶灯光打在他们的头顶,就连他们的影子,也在毛绒绒的羊毛地毯上交相辉映,显得格外的伉俪般配。
方晴云首先停顿下脚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沙发区的靳子琦。
秦远似不解她突然的恍惚,低头瞟了她一眼,随即便顺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一双深褐色的眼眸便捕捉到了站在那里的纤美身姿,眸光变得讳莫如深。
明管事引着他们两个人往里走,方晴云脸上闪过不自然,但还是挽着秦远朝着靳子琦款款而去,看似步伐沉稳,但内心早已汹涌澎湃。
如果不是她突然去公司找秦远,那么现在站在靳子琦面前的只有秦远!
望着灯光下那靳子琦那张不着粉黛的精致脸庞,以及周身流露出的矜贵而清雅的气质,忽然就懂得为何秦远这么多年都不曾忘记她的理由。
那样美丽的女人就是靳子琦,是秦远思念了十年的靳子琦,那个让她的男人睡在她的身边却在梦醒时分喊着的名字。
越走越近,方晴云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她曾低估了靳子琦的影响力,她以为十年的时候足够忘记一个人,如今才发现,时间不是治愈伤口的良药。
时间,只会让你深埋在心底的那个女人的身影越来越明晰。
秦远为了靳子琦在婚礼那天跑了出去,买了最快的航班机票赶往S城,他也会为了救她冲向大卡车,直到她没事后才会想起他的妻子和孩子。
可是,这是方晴云自己选的路,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抱怨去憎恨?
方晴云的心里苦涩得很,觉得慌张又忧愁,可是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当他们又一次地相遇在一起,两个女人一个男人,他的抉择这次又是什么?
……
靳子琦跟秦远和方晴云颔首致意,脸色淡淡的,跟陌生人没有两样。
倒是本坐在沙发上的秦母突然站了起来,懵然地也跟着看向门口的方向。
秦远的视线被迫从靳子琦身上转移到秦母身上,他轻轻地放开方晴云的手,走上前两步,轻轻地叫了一声:“妈。”
秦母一瞧见秦远来了,脸上有些激动,“阿远,你来了!”
可是,秦母脸上还没来得及绽放的笑意马上就消失了,当她看到走到秦远身边的方晴云时,神情也变得相当冷淡。
“妈。”方晴云看到秦母对自己的态度,心有不甘,尤其还是当着靳子琦的面,但还是跟着秦远一起叫了秦母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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