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姨,这在教孩子方面,我不得不说我母亲比你成功不少。”
乔欣卉的脸上有些尴尬,但一对上靳子琦带笑的眸子,立刻就敛去了那隐隐的愠意,换上的是温婉歉意的微笑。
“念昭从小跟着我东奔西走的,我也没多余时间照顾她,才会养成她现在不管不顾的性子。子琦,你可别跟她太较真了!”
靳子琦不动声色地瞟了眼靳昭东,果然在她父亲的脸上看到了愧疚。
乔欣卉这含沙射影般的说话技巧确实高,看似在自责,实则在责怪靳昭东没照顾好她们娘俩,最后一句话更是让人觉得是她大小姐在无理取闹。
靳子琦唇边的笑意渐浓,抬眸望着乔欣卉:“欣姨言重了,后天的教育虽然重要,但这麻雀就是麻雀,即便是飞上了枝头也变不了凤凰。”
乔欣卉硬生生地噎了口气,一张脸顿时涨得跟猪肝色一样,捏着快餐盒的双手紧紧地扣住,很快就在盒子上出现了几个深凹的指痕。
作为女儿的乔念昭一瞧见母女受了委屈,顿时往前一步,瞪着靳子琦,话却是跟靳昭东说得:“爸,你听听,你听听姐说的什么话!如果她真不喜欢我跟妈,那我跟妈走好了,为什么一定要说这些不堪入耳的话来羞辱我们?”
靳昭东被这样暗涌浮动的争吵弄得烦不胜烦,揉着额际突突跳动的太阳穴,没有开口训斥靳子琦,也没有对乔念昭说重话。
乔念昭不由地着急,以往总是站在她这边的父亲怎么突然间中立了?
她瞄了眼好整以暇翘着个二郎腿的靳子琦,思绪千回万转,咬紧了唇瓣,什么时候,靳子琦当着靳昭东的面和她争执时表现得这么泰然自若过?
乔念昭虽然没有乔欣卉来得机智细心,但也察觉到了靳昭东对自己态度的转变,不再是以往那样疼惜呵护,倒是对靳子琦……
她瞪圆了美眸,诚惶诚恐地扫了眼靳昭东,十指紧张地纠缠在一块儿,神色不安地盯着靳子琦,昨晚在厕所里的话难道被靳子琦听去告诉父亲了?
乔念昭心里有了怀疑,一张脸青白交加,眼神更是闪躲得厉害。
靳子琦欣赏着乔念昭诚惶诚恐的反应,看够了才放下了翘起的腿,稍稍坐直了身子,笑说:“我开个玩笑罢了,怎么都这么认真,一点也不好玩了。”
乔欣卉眯了眯眼,打量着对面笑得一派和气的靳子琦,随即也露出了笑容,把锅贴放去床柜上,转身轻声责备乔念昭:“下次别这么莽撞了!”
乔念昭心有不服,但也知道进退,靳昭东摆明了不会帮她,要是她再纠缠下去,她口才心机都没靳子琦厉害,最后吃亏的只能是她自己。
她点了点头,转而冲靳子琦抱歉地说:“姐姐,对不起,是我胡说八道,你别跟我计较,不然爸和妈又要教训我了!”
靳子琦看着她笑了笑,笑得乔念昭全身的寒毛乍然竖起,下意识地就远离了她一步,心里直打鼓,不知道这个阴险的女人又在谋划些什么!
靳子琦横了乔念昭一眼,不以为然,转头跟靳昭东说道:“既然这里有欣姨照顾,那我也就不请看护了,要是有事,爸就打电话给我吧。”
看似无意的一句话,又是把乔欣卉逼退了一步,望着乔欣卉难看的脸色,靳子琦微微地一笑:“欣姨,我下午让家里的刘姨来换你的班。”
乔欣卉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成了拳,即使脸上没有过多的情绪流露,心里却也是气极,靳子琦竟然……竟然把她和一般的佣人相提并论!
靳昭东自然发现了病房里的硝烟弥漫,轻咳一声,看了眼乔欣卉,乔欣卉似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转头冲着他扯动嘴角,摇头告诉他自己没事。
这样的委曲求全让靳昭东顿觉得靳子琦那番话咄咄逼人。即便乔欣卉在那张凌雀图上欺骗了他,但她对自己却是真心实意的,这些年一个人带大念昭,却从来没有一句怨言,既然自己跟凝雪再无可能,是不是该给自己和欣卉一个机会?
想到苏凝雪,靳昭东的心口又是一阵阵的刺痛,如果没有念昭,他不管用什么法子,即使是放下男人的尊严都要去求得苏凝雪的原谅,可是……
在天山的那段日子,他们也曾无忧无虑地生活,还有了子琦,曾经,他们是那么地快乐,他多么希望后来发生的都只是一场噩梦,醒来后陪在他身边的依旧是那个清冷却惟独对他温柔的妻子、优秀的女儿,他什么也没失去。
但一切都没了,都毁了……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靳昭东的心里却已经是万千种滋味,他看着不知疲倦照看自己的乔欣卉和有些小任性的乔念昭,原以为的幸福如今却是何等地咸涩。
靳昭东稳住自己翻腾的心绪,跟靳子琦道:“子琦,欣卉好歹是你的长辈,即使你做不到对她像对你母亲那样敬重,但我也希望你以后能跟欣卉好好相处。”
乔欣卉一顿,看向靳昭东的目光流露着抑制不住的欣喜,就连乔念昭也激动地轻呼一声:“爸爸!”说着,瞟向靳子琦的眼神是说不出的得意。
“哦?”靳子琦却还是假装不解:“爸这么说什么意思?”
靳昭东没有当即回答,而是挥退了乔欣卉和乔念昭:“你们先出去会儿,有些话我要单独跟子琦说。”
“昭东……”乔欣卉欲言又止,担忧地看看靳昭东,又瞧瞧靳子琦。
靳子琦忍不住玩笑地说了句:“欣姨放心,我再怎么恶毒,也不会谋害自己的亲生父亲,况且……我不认为自己是个心肠歹毒的女儿。”
乔欣卉的面容一怔,总觉得靳子琦的话里有话,但又找不到破绽。
乔念昭有些急了:“爸,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大家的面一起说的……”好不容易靳昭东松口了,有娶妈进门的意向,要是被靳子琦三言两语给撺掇了,那她跟妈这辈子真的不能出人头地了!
靳子琦瞧着乔念昭急得团团转的样子,禁不住轻笑,乔念昭这个性子,即便是进了豪门又怎么样?顶多是让名流圈里又多了一个宋冉琴!
出身和教养是骗不了人的,装的时间久了自然而然就会露出破绽,乔欣卉每句话每个动作虽然深思熟虑,但也改变不了她骨子里的小家子气。
靳昭东有些不耐烦,皱起了眉头:“我说出去没听到吗?”
乔欣卉忙识趣地拉过乔念昭:“别闹,跟妈一起出去。”说着,不管乔念昭的意见,拖着她就往外走,关上门前倒是深深地望了眼靳子琦。
靳子琦假意没看懂她眼底的质疑和担忧,回之莞尔一笑,随即便移开了视线,特意留给乔欣卉一个足以让她七上八下的背影。
病房里又变成了两个人,只是这次是完全不一样的氛围和话题。
靳昭东做了一番思想争斗,才开口:“我打算……等我康复出院后,就跟你欣姨把证领了,我已经愧对了你和你母亲,没有尽到为人父和为人夫的职责和义务,后半生……希望能弥补一些错误。”
一时间,病房内没有了任何的声响,安静得越发诡异。
“爸现在告诉我这些话,是为了通知我您做好的决定,还是……征询我的意见?如果是后者,我的答案是摇头,您要再婚,我同意,但那个女人,绝对不可能是乔欣卉。但你已经决定了的话,我也多说无益。”
靳昭东一愣,靳子琦给出的回答很明确,态度却也很强硬,好像是下定决心不肯同意乔欣卉进门,他低下头沉吟了会儿才幽幽地说话:“子琦,我老了。”
“所以,我更不能放头豺狼在您的身边。”
靳昭东看着她,脸上有了一点点的惊讶,靳子琦却兀自说道:“以爸今时今日的身价和地位,何尝找不到一个好的妻子?可是,爸现在却要娶欣姨,您名义上养女的母亲,您和母亲离婚的事还没在圈子里宣扬开去呢,当您带着欣姨出现在公众的视线里,您觉得大家会怎么想?”
靳昭东逐渐陷入了自己的沉思里,靳子琦勾起唇角,拿过水果刀,慢条斯理地削着一个苹果,嘴里也没有停止分析利害关系。
“现在的新闻媒体鼻子都很灵,一旦您让欣姨曝光了,作为靳氏的新董事长夫人,您觉得媒体会不好奇欣姨的过往?曾经某官家的媳妇到靳家女主人,这中间二十多年,我想大家都会很好奇是怎么样厉害的角色才能有今日的地位?”
靳子琦没有把话挑明,不代表靳昭东不明白,以媒体锲而不舍的职业精神,恐怕不用多久就会挖出乔欣卉是他这么多年在外面的女人,而乔欣卉杀人犯的身份更足以撼动他在靳氏的地位,到时靳氏的股东都不会善罢甘休。
“都说每一个失败男人的背后,肯定站着一个坏事的女人。作为您的女儿,忠言逆耳的话我也得说,您该知道一个良好的形象对一个企业家的影响力。您在商场上有现在的声誉,也是多年积累的,但毁起来却是在一眨眼之间。”
长长的一条苹果皮没有一处断裂,她把削好的苹果递过去:“当然,决定权还是在您的手里,我也只是说出自己的想法,没有要左右您的意思。”
靳昭东抬起头,看着她无懈可击的笑容,当一个又一个的“您”从靳子琦嘴里蹦出,他只觉得一阵窒闷感扑面而来,他们父女之间竟是如此地疏离。
靳子琦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恍然一笑:“父亲,您为什么看我?”
又变成了“父亲”,而非“爸爸”,想到不久的将来,自己的女儿就要喊另一个男人“爸爸”,靳昭东一股无名火就从胸口燃起。
“你妈妈要结婚的时候,你也说了这席话?”
“父亲,您说笑吗?”靳子琦见他没接苹果,便放到一边,才抿着唇角说:“您要娶的女人和我妈妈要嫁的男人,虽然从血缘上来讲是兄妹,但论品行却是不可同日而语。一个是刚从监狱里出来的失足妇女,一个是名声在外的国际汽车设计师,你们要是一起举办婚礼,您觉得媒体会站在哪一边?”
靳昭东被靳子琦堵得哑口无言,但也气得不轻,一张脸又青白了,他这辈子最不想听到的名字就是乔楠,偏偏女儿还要把他们进行比较!
靳子琦却好似不知道自己犯了靳昭东的忌讳,用纸巾擦拭着手指,悠悠然地继续说着:“父亲,您要对外宣布跟欣姨结婚的前一刻,记得打电话通知我,我好事先抛售手里的股票,妈兢兢业业了大半辈子,也不希望到头来在靳氏的那些股份成为一叠不值钱的废纸。”
“子琦,你这是在威胁我吗?”靳昭东目光灼灼地盯着靳子琦。
要是把靳氏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抛售出去,靳氏的股价绝对会跌得惨不忍睹,到时候,不用媒体去挖掘乔欣卉的背景,商家的纷纷逼债和银行的紧急催款都能把乔欣卉推到风口浪尖上,大众绝对会认为是他的新夫人出了问题。
靳子琦忽闪了下眼眸,挽起唇角,笑得有些无邪:“我威胁得了您吗?”
“跟着其衍这些日子,你倒是跟他那扮猪吃老虎的脾性学得*不离十了。”
“父亲,我可以把你这番话理解为您在夸赞您的女婿吗?”
靳昭东怔了怔,望着女儿的眼神讳莫如深,但脸上紧绷的神色却有了些许的耸动,他叹了口气,把头转向窗户那边:“这件事,我再考虑考虑。”
“哪件事?”靳子琦步步紧逼,不给他喘息的空隙。
靳昭东不免也来了点火气,他堂堂靳氏董事长却被女儿逼得寸步难行,语气也跟着不太好:“自然是我跟你欣姨结婚的事情。”
“父亲,其实您是杞人忧天,这么多年过去了,欣姨都没有一句怨言,如今,您的身边,没了我的母亲,只有她一个了,如果欣姨是真心爱您,又怎么会在乎这些形式主义?至于靳夫人,也不过是个头衔罢了……”
靳子琦嘴角的笑意迅速蔓延至眉眼间,眼睛清亮而明媚,但在靳昭东不注意的时候,却骤然闪过一道冷冽的寒光!
“我想以欣姨的善解人意,也会明白父亲的用心良苦,处于高位者,总是身不由己,我相信,只要给予欣姨等同于靳夫人的待遇,欣姨会谅解的。”
既然乔欣卉一直以真爱为借口肆意伤害她的母亲,那么今天,她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要让这个所谓的真爱成为阻止她进靳家的门槛!
靳昭东深深地吸了口气,眉宇间是浓浓的倦意:“我原本以为你即使不同意也不会反对,毕竟,家和才能万事兴。”
“家和?”靳子琦嗤笑地说:“难道您忘了您还有个爱惹是非的女儿?”
以乔念昭的脾气,待乔欣卉成了名符其实的靳家夫人,怎么可能还按捺着性子不向世人昭告自己豪门千金的身份?
靳昭东被她这么一提醒,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上,脸色变得有些古怪,要是乔念昭在名流圈子里闹出什么篓子,到头来丢脸的还是他靳昭东!
他看了眼靳子琦,要是念昭有子琦一半的稳重,他就少了一层顾虑。
“外面天气那么冷,让欣姨和念昭一直站在外面等也不是个事,我跟其衍约好了一起吃午饭,看时间是差不多该过去了。”
靳子琦站起来,随着肚子越来越大,身子也越加地沉,这笨拙的感觉让她好像又回到了怀某某的那会儿,不过,现在多了一份甜蜜的满足和安定。
正当她收拾保温盒时,房门被轻轻地叩响,靳子琦垂下的睫毛遮掩了眼底的讥诮,靳昭东一声“进来”落下,乔欣卉母女便走了进来。
“我忽然想起你的吊针打得差不多了,有没有打扰你跟子琦聊天啊?”
乔欣卉依旧维系着自己温婉的形象,靳子琦却忍不住坏心地想,等会让她要是知道靳昭东已经打消了娶她进门的念头,不晓得会不会山洪爆破?
乔念昭一屁股坐在床沿上,恰到好处地挡住了靳昭东望着靳子琦的视线,迫使靳昭东不得不把注意力都投放在她的身上。
“爸爸,和姐姐说什么悄悄话呢,都不让我和妈听!”乔念昭撒娇的语气抱怨着父亲的偏心,眼角瞟向靳子琦:“姐,你可不能说我和我妈的坏话哦!”
看来乔欣卉在外面又给女儿上了一课,瞧这态度,对她这个痛恨至极的姐姐兄友弟,是越来越能表现出那兄友弟恭的宽怀胸襟了!
靳子琦挽起嘴角,却没有去搭理乔念昭,自顾自地整理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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