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奔向了死亡。
千军万马大乱,飞禽走兽大乱,共作一场末日之前的狂欢,齐齐奔向了死亡。
这里就是一个大大的坟墓,只甘州城中的隆景将士不入。
时机未至。
日过中天。
滔天的战火熊熊燃起,战争的洪流肆意无边,铁血无情的疆场化作一个巨大的绞肉机,散布着令人望而生畏的,血腥森冷的气息。天光黯淡,风也呜咽,尘土喧嚣,处处迷乱,战场之上只有两种人那就是自己人,不是自己人,杀!西凉军是乱了章法,隆景军结阵冲杀,甘州城中的十万人马终至,三军合力雷霆一击,转瞬之间将西凉大军冲了个七零八落
这一天,会死很多人。
这一战,西凉输定了。
战争本来就是杀戮,以杀戮而起,以杀戮而止,没有人能够改变这一点。但若这是围棋收官,无形棋格旗子俱落,那么其间每一颗黑白分明棋子的周围都是黑白分明的。有敌可杀。有援可助。棋子。棋子,不必见识大局,只要做好本分,因而被冲散了西凉勇士们人人亦有一战之力,这一战并非是一边倒的杀戮,隆景军即使列阵冲锋占尽优势,也必将付出惨痛的代价!
只有一个人,不以黑白。不分敌我,意图以一己之力屠尽这千军万马。
岂非异类?
当方殷再一次见到呼巴次楞的时候,呼巴次楞手中的那支大棒已经不见了,同样不见了的还有呼巴次楞的半条手臂。而呼巴次楞已经化作了一个血人,精赤着上身,单手抓着半具人尸,狼一样地撕咬!同时数百隆景军数百西凉军横枪跃马刀斧其出,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呼巴次楞。而呼巴次楞的身周尸骨堆积断肢残骸无数,碎的肝脏乱的肚肠。惨烈之处难以形容,血腥之处不忍卒视!
“不!不!”方殷是来晚了。同样遍体鳞伤:“呼巴”
百十长矛突刺,于肩背,于胸腹,支支入肉三分,不可破之!
呼巴次楞痛觉已失,便就猎豹般地扑向一匹战马,其快如电,熊般将马一掌扫翻,鹰般将人一爪攫住,狮虎般一口将那脖颈咬烂!
又自狼般撕咬。
这个人,是西凉军的人。
那个人,是隆景军的人。
一头野兽,是不需要武器的,呼巴次楞手中的精钢大旗棒是呼巴次楞自己丢掉的,就要生撕活裂,那才痛快淋漓!呼巴次楞悍勇无匹,呼巴次楞凶残无比,呼巴次楞无论走到哪里也是最为醒目的一个,千军万马可以见得。这一次,呼巴次楞杀了成百上千的人,不分敌我,呼巴次楞的眼中是一道道红色的暗影,没有区别,也无法区分。
呼巴次楞要杀死所有人,那么呼巴次楞就是所有人的敌人。
呼巴次楞要毁灭全世界,那么呼巴次楞就是天理不容人神共愤!
隆景军的人与西凉军的人,合力,围杀,呼巴次楞!
困兽犹斗,众人打杀,攻势一波又一波。
枪矛换过,刀斧伺候,可还有人要问一句,为什么。
呼巴次楞原本就是一个异类,无论呼巴次楞走到哪里,人面,兽心,呼巴次楞原本就不应存在于这个世间。若天吼破,何来虚无?若地吼破,何以立足?天地是吼不破的,呼巴次楞也不是神话,呼巴次楞的眼中依然无泪但呼巴次楞血已流干,战争的机器轰鸣声中,浴血的巨人轰然倒下:“叭咪”
方殷不记得当时是怎样去到他的身边,方殷只见到那一团模糊的血肉,两条断了的腿,呼巴次楞已经失去了人形。方殷不记得跪着趴倒在他身上的时候有没有哭,方殷只见到那一张扭曲的变形的脸上,红黑的泥与黏稠的血混杂一处。呼巴次楞并没有死,千刀凌迟不死,万蹄践踏不死,呼巴次楞的生命力是何其强悍!或说呼巴次楞死也不得,剧烈痛楚之下,意识开始复苏,纵使血肉尽去呼巴次楞还有一颗不死之心:“吽!”
终是一语成绝响,世间再无叭咪哞,呼巴次楞断无生还之理,死去之前只有无尽哀嚎痛苦折磨。生存就是苦难,死亡就是解脱,方殷终于明白,此时别无选择。墨练无声无息,准确无误地刺中了心脏,将入,未入。可是,自是,还是,终是下不去手。是有千言万语说不得,但有滴滴泪水如雨落,冲刷了眼,冲刷了心,冲刷了梦的颜色:“阿呼鲁鲁!”
晴空霹雳炸响,天地一时静了。
呼巴次楞认出了他,他是亲爱的阿呼鲁鲁!
呼巴次楞大吼一声搂了过去,便要以仅存的一只手臂给他一个最最热烈最最亲密的拥抱
嗤!
便就将心交付与爱,任那冰冷贯穿了狂热:“啊!啊!啊”
无禅来时,正见方殷大哥跪在地上,将剑刺入呼巴老兄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