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点,脸色看不清但似乎精神并不是很好的样子。
齐宵看着蓉卿,是他魂牵梦绕的面容,无论他睁开眼还是闭上,都能让他窒息和心疼,这十几日他想了很多,从前他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报仇上,从未想过儿女情长,直到遇到了蓉卿。世事就是这么奇妙,有人白首如新,有人倾盖如故,而蓉卿便是后者,即便他再如何努力,也终究抛不开这段情。
时间仿佛凝结,两人对面站着,一个心里愧疚怕说什么出来都会惊着对方,一个却是满腹无力说什么都显得空洞,过了许久还是蓉卿先开的口,问道:“王爷出兵,你不会去吧?”
“会!”齐宵说的不留余地,他未动声音里却满是决绝,“你们无路可选,我亦是!”
“你怎么会没有!”蓉卿心里的火拱了上来,她走了几步看着齐宵,声音也提高了一分,“你可以回京都,做你的齐家五爷,安安稳稳的等着仗打完,将来不管是谁坐拥天下,以凉国公的实力以你和简王的交情,齐氏依旧是百年士族屹立不倒,你根本不用冒险!”
齐宵身形巨震,晦暗的眼底,仿佛突然被人点燃了烟火般,瞬间照亮,崩现出灼人的光芒。
“你去战场,难不成要等着哪一日和凉国公父子刀兵相见?”蓉卿说着,语气不由放缓了一分,“齐宵,回去吧,你这十几年为别人而活,为仇恨而活,以后就只为自己而活,做一个鲜衣怒马,纨绔风流的贵公子,有什么不好!”
齐宵忽然笑了起来,所有的消沉和萎靡,像是清风扫过露台,卷走所有的阴霾和浮物,他看着蓉卿,眼眸明亮坚定的回道:“我说过,天涯海角随你去,有你苏蓉卿在的地方,便是我齐宵的阵营,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塞住了,许久以来的空洞,被填的满满的,涨涨的,蓉卿只觉得心酸,却又忍不住生气,她瞪着眼睛语气却没了方才的不饶人:“要死你去死,我不会死!”话落,她拂袖啐道,“白痴!”转身要走,不过才走了两步,手臂却猛然被他环住,湿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际,蓉卿耳边就只剩下咚咚的心跳声,齐宵轻声道,“好!我们都不死!”
脾气真倔,蓉卿想要推开他,齐宵却已先一步松开她,沉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又恢复成那个成竹在胸运筹帷幄的齐宵:“等我!”他不等回答,后退了一步,又道,“就在原地等我。”话落,深看了蓉卿一眼,几个跳跃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齐宵!”蓉卿回头,身后已没了他的人影,她跺着脚恨不得抓到他捶几下才能解气,可是尽管她再怒,院子里也没有他的回应,蓉卿捂住脸蹲在地上低声的哭了起来!
“小姐。”蕉娘抱住她,轻声道,“齐公子对您的心,我看的真真儿的,您不要再多想了,缘分这件事说不清楚,若你们注定有缘这一生都是纠纠缠缠在一起,若没有即便再努力,也不会有结果。”说完,轻叹一声,“随缘吧。”
“蕉娘。”蓉卿抱住蕉娘第一次放声哭了起来,“他为了我留在北平,宁愿做一个谋逆之臣,也不愿意回去做齐家的五爷,我劝他,他也不听我的,要是将来简王爷真的……我心里怎么过意的去,我会欠他一辈子的。”
“好了,好了。”蕉娘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道,“五爷也不是孩子,他知道取舍的结果,他这么做也是跟着心走,再说,齐家在朝中屹立不倒,当年凉国公更是军功无数,就算齐公子追随了简王爷,也不会对齐家有影响,至多将来你们隐姓埋名小心度日就是,何必想那么远。”
蓉卿哭了一阵,心里的气纾解了一些,觉得好受了一些,蕉娘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可她就是过不了自己这关,蕉娘见她不再哭,就拿帕子给她擦眼泪:“就听他的,你什么都不要做,等着他吧,看上天的安排。”
蓉卿闭着眼睛,一时没了话!
又过了几日,听到简王爷在北平城外驻扎的消息,大家都在猜简王爷先会进攻哪里,蓉卿翻开舆图目光落在雄县,又是长长的叹了口气,蕉娘看着她瘦下去的脸,心疼不已:“实在闷的慌,不如去铺子里看看吧。”
蓉卿点了点头。
外面虽是剑拔弩张,但北平城内的铺子又重新开了张,蓉卿一心料理铺子里的事情,请了两位鲍掌柜进府说话:“……现在以王府的订单为首,尽快将一千套衣服做出来,再吩咐绣娘从现在起开始做夹袄,不要用葛布做,换上焦布!”
鲍掌柜听着一愣,问道:“可是这样的话,我们的成本就提高了。”蓉卿摆摆手道,“现在生意是其次,若是将来能活命,这些都是身外之物。”
“小姐说的是。”鲍掌柜也知道兹事体大,他们都和苏珉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尤其是八小姐,简王爷若是兵马,就是生意遍布了大夏,也救不了她一条命,“小人立刻去办。”
蓉卿应了一声,想起牛顺河家里的孩子,就将办学堂的事情提了出来:“请两个先生回来,在染布坊后面空着的院子里办个私塾,几个铺子里若是有人愿意将孩子送去启蒙认字,我们一分钱不收,免费供着。”一顿又道,“许多北平的士兵出门打仗,家里孩子的学业也跟着荒废了,你和那些人说,但凡想去私塾里上课的,只要自己准备了笔墨纸砚,就可以去上课。”
这真的是件大好事,伙计们出来拼死拼活的干活,为的就是让孩子活的比自己好,可是尽管如此许多人还是承担不起请先生进私塾的费用,若是小姐将这件事情解决了,将来伙计跳槽的事情也会少了很多,大家稳定下来就会一心一意给铺子里做事,那几个铺子的生意,只会好不会坏。
至于让士兵百姓的孩子来上学也是善举,但凡战乱遗留最大的问题,便是满城的孤儿孀寡,都是些可怜人,小姐这么做也是积德积福的善事。
“好!”鲍掌柜兄弟两对视一眼,齐齐跪了下来,“我们替铺子里的伙计,还有那些百姓谢谢小姐。”
蓉卿汗颜,她没有他们想到的那么伟大,不由道:“你们这样折煞我了,快起来吧,这些事就辛苦你们了。”
几个人就讨论起城中哪家哪家的秀才或是童生闲着在家,能请了坐馆,蓉卿道:“……束脩的话,就按市面上的价格十五两银子一年,四季衣裳,中午学馆里管一顿饭!”
“好!”鲍掌柜应是,就和鲍全明一起去办事,约莫过了十来日的功夫,鲍掌柜上门来回道,“请了三个先生,一共是十八个孩子,大小年纪不同,先生说要分成两个班授课,小人就没有多言随他们去安排,至于婆子和伺候的小厮也挑好了,是铺子里一个年纪小的孩子,他家里困难有老母伺候,虽想去上课可又不能耽误生计,所以小人就让他去伺候几个先生,闲了也能旁听。”
“您做事我放心,就这样办吧。”蓉卿笑着道,“将来等人多了也可以换个大点的宅子,不过也是后话,先将就一些吧。”
鲍掌柜应是而去。
学馆办好之后,北平传来简王的军报,王爷带兵一万直捣雄县,将雄县的刘常庸生擒,河间的唐甫连夜奔赴救援,却被王爷在半道截杀,全军覆没!
简王爷出师大捷,打了一个漂亮的第一仗,于此同时蓉卿也收到关于齐宵的消息,外面都在传王爷能打胜此战,都是因为齐宵的计策,蓉卿听到时也只能叹气,不愿意去想更多,就一门心思的张罗着学馆的事。
可不管她想不想知道,过了几日,简王爷和汪重对上的消息还是传到她的耳朵里,汪重据守真定拒绝出兵,甚至传言汪重在真定县城里日日听书,喝茶聊天,日子过的轻松惬意,蓉卿听到时不由皱了眉头,汪重可以轻松惬意,但是简王爷不行啊,起兵在于迅捷尤其在世人眼中他还是掀旗谋逆,时间拖的越久越是不利。
可汪重像是打定了主意,就算是山海卫苏珉的兵马和赵庭辉对上,赵庭辉节节败退,他也稳如泰山,余下的十二大军驻扎在真定城外,没有半点前去救援的意思。
“马上就要到三月了。”蕉娘也知道其中的利害,这么多士兵要吃喝拉撒,还要发军饷,拖一天就是一笔庞大的支出,她非常害怕哪一天简王爷钱不够了,或是什么地方出了乱子变成和辽王的一样的下场,那四少爷和小姐可就真的完了。
“齐宵应该知道怎么做。”蓉卿不了解简王,但是他了解齐宵,这样的局面下,绝对不能和汪重比耐心,最好的手段就是不择手段将汪重逼出来。
而逼汪重出来的办法,就是断了他的粮草,没有粮草汪重就是再悠闲,也得着急起来。
她能想到,齐宵一定能想到,蓉卿定心等真定的捷报。
学馆没有挂牌,一开始几日正如鲍掌柜说的,不过十几个孩子轮流上课,可后来有人听到了风声,说是有免费的学堂,短短七八日的功夫,学馆里就已经挤挤攘攘的坐了五六十个孩子,人太多,只能一天分批上课,但这样一来先生不免就辛苦了,一两日还好时间一久谁也坚持不下来,鲍掌柜没了办法,只得来寻蓉卿:“小姐,您看要不要把学馆挪到隔壁院子去,我听到隔壁的院子人家要去逃难,院子也会空置下来。”
“那敢情好,你去和隔壁的人家打听看看。”染布坊隔壁,就是蓉卿刚到京城时住的院子,大小到是合适,还能解决几个先生的住宿问题,只是这样一来她要负担的开销,又多添了一项。
因为打仗,生意也不如从前的好,但还算每日都有进项不到捉襟见肘。
“租金一年是一百两,现在战乱咱们不租他也租不出去,小人去和东家谈谈。”鲍掌柜细细算着账,就怕到时候人越来越多,负担太重,小姐赚的点钱都贴进去。
蓉卿应了,鲍掌柜就和东家谈,东家一听是百文衣库的东家免费办的学堂,主要收容那些出征在外军士家中的孩子,和城中上不起学的孩子,就很爽快的将房租降到了八十两,鲍掌柜自然高兴,签了合约交了银子,将学馆搬了过来。
三月十五,蓉卿再次听到,简王连夜带人绕道镇定的后方,烧了汪重的三处粮草库,蕉娘笑着和蓉卿道:“竟和您想到一起去了。”
蓉卿也显得很高兴。
这一日,蓉卿从学馆回来,还没进门就看见院子门口停了辆华盖马车,车身精致典雅贴着王府的标志,她微微一愣进了家中,蕉娘就从里面迎了出来,笑着道:“世子妃来了。”
蓉卿忙进了房里,果然见杨氏正端坐在主座上喝着茶,她敛衽行礼:“不知道您过来,失礼了。”
“和我客气什么。”杨氏携了她的手,拉着她坐下,蓉卿想问她有何贵干,岂料杨氏开门见山的道,“我们两个就不拐弯抹角了,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蓉卿听着心中一惊,首先就想到了是苏珉和齐宵出了什么事,心里不由砰砰跳了起来,脸色也瞬息变了几变,杨氏仿佛未察觉,开口道:“我这两天听说有个百文衣库的东家,在城北开了间学馆,专门收那些出征在外军士家中的幼童读书认字,那人可是你?”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蓉卿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点头道:“是!”不解的看着杨氏,杨氏就笑着道,“果然是你办的。”
蓉卿不知道杨氏忽然说这件事的目的,便不出声听着她讲,杨氏笑了一会儿,就道:“你也不用紧张,这件事我和世子爷都听说了,就觉得你这个主意极好,前方军士在打仗,是把头颅挂在裤腰带上的事情,我们若是能将他们的家眷照顾好,也能解了他们的后顾之忧。”说着一顿又道,“世子爷的意思是,让你一个人办,你一个女子难免精力不够,他也不好出面,所以就让我们两一起办,你觉得如何?”这是抢蓉卿功劳的事情,杨氏有些不确定的看着他。
“好啊。”蓉卿很爽快的应了,杨氏是世子妃,有她在就是最大的靠山和支持,而且别人如果知道是她办的,对前方士气也是鼓舞,“若是有世子爷和您的支持,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杨氏暗暗松了一口气,若是蓉卿不愿意,她还真不好强求,现在她这么爽快的答应,她也显得很高兴:“那好,明日我就让府里的管事去学馆里,和那边的管事碰个面,那边的院子是不是小了点,要不然再多请几个先生,这些事都要商量一下。”
“是!”蓉卿也高兴起来,她正愁着怕将来钱不够,杨氏能出钱那也减轻了她的负担,“……院子是刚租的,原来六十二个孩子到也够了,谁知道这几日城外头也有孩子过来,这一下就有近百人了,院子瞧着可能还是不够,至于先生,若是能再添几个更好,现在四个先生也辛苦他们了。”
杨氏让身边的刘妈妈一一记下来,因急着回去和赵均瑞说,坐了一刻就告辞了。
三月十八,汪重终于支持不住,在真定城外和积蓄许久士气高涨的简王兵马相遇……
苏珉将赵庭辉兵马逼回了蓟州。
蓉卿和杨氏又见了几面,商量的结果就是在百文衣库旁边重新租了一个院子做染布坊,杨氏直接花钱将当初被东家隔成两间的院子买下来,又重新打通让人粉刷一番,添了桌椅板凳和伺候的人,如此一来就是再添一百个人也足够了。
这件事先在北平城中还是私下里相传,等世子妃参与之后,满城的人都在议论世子妃和苏八小姐的善举,听鹿子说就是城外的百姓也都听说了,还有人专门去周边的乡下贴通告,但凡家中有人出征随军的,只要愿意孩子都可以去学馆里读书认字。
一时间人人争相告知,蓉卿和杨氏几乎被传成了女菩萨。
让人传颂,借机将善举远播,龙龙人心!蓉卿失笑,这些事情也只有赵均瑞能做出来,不过,虽与她的初衷有些违背,但也不相干。
“小姐。”鲍掌柜笑眯眯的进府里来回,“那些家里有孩子去学馆读书的妇人,都上门来讨布,说是在家闲着无事,帮铺子里做衣服,还不收手工钱。”
蓉卿没有料到是这样的结果,笑着和鲍掌柜道:“她们要做也不用拒绝,验了手艺觉得合格就把布料发下去,将来等人把衣服交上来,我们再给工钱就是。”一顿又道,“只是如今生意没有那么好,咱们要挪好地方备库存才好,等北方定了,就将货运去山东卖,总不能把衣服烂在家里。”
鲍掌柜应是,笑着道:“那小人去办了。”他话落正要走,正好与王乔碰上,蓉卿也有些诧异,不知道王乔突然造访是为何事,“王统领可是有事?”
“八小姐。”王乔抱拳行礼,“世子爷让小人告诉八小姐一声,说军中将士的衣物还要再添,若是八小姐手中有余力,再依先前的价格做两千套出来!”
蓉卿和鲍掌柜对视一眼,双双都露出喜色。
这样的话,既能解决收入不足,又能让富余的人手都利用起来。
“世子爷吩咐,自当全力以赴。”蓉卿笑着道,“还请王统领替我向世子爷道谢。”
王乔打量了蓉卿一眼,这位苏八小姐真的是让他刮目相看,从永平相识直至她来北平,这两年多的时间里,她不断变化带给他许多出乎意料,也让他自心中生出钦佩之意,他随世子爷这么多年,见过的女子不止少数,可让他这样感觉的,苏八小姐还是第一个。
“是。”王乔点头应是,“稍后会有人将合约送过来,八小姐签过之后亲自送去世子府即可。”
蓉卿笑着点头:“多谢!”
下午世子府府的管事果然将合约送了过来,蓉卿签了字,让木椿备了马车,就去了世子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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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好凉快。真是炒鸡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