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王那日回了宫后,原是想尽快出招,将简浔纳入自己囊中的,便现下不能迎她进门,待他大婚后过一段时间,她也及笄了,他不就可以如愿以偿了。
只是他还未及有所行动,太后便传了他至跟前儿敲打提点他:“你也知道你皇兄素来体弱,这么多年下来,后宫佳丽三千,竟是一个有孕的都无,怕是……哀家抱孙子的念想,怕是只能靠你来实现了,不但哀家,你皇兄也指着你大婚后,早日诞下麟儿过继于他,于公保江山永继,于私保他自己香火得续。那王氏家世虽不算显赫,人你却是亲眼见过的,也算是个难得的美人儿了,关键她母亲生了三个儿子,她姐姐嫁人后,也是一举得男,可见她也定是个好生养的,你就安心等着将人娶过门,安心给哀家生几个孙子不好吗,等有了嫡孙,你想要多少美人儿,哀家都由着你,现下却是绝不允许你胡来的,你可记好了!”
庄王对太后向来都敬爱有加,皇上的话他有时尚会恃宠而骄阳奉阴违,对太后的话却是言听计从的,闻言虽有些遗憾,也有些恼怒,事情怎么就会这么快便传到了母后耳朵里的?
但想着反正简大小姐年纪还小,等两三年也无碍,等他儿子成了太子,将来再当了皇上,他不是太上皇,胜似太上皇,谁敢忤逆他的意思?便简大小姐届时已经定了亲,他也一样可以让男方知难而退……遂应了太后的话。
也因此,之后才会消停了一段时间。
但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庄王再对上自己宫里环肥燕瘦的美人儿时,却都生不出兴趣了,眼前老是浮现过那日惊鸿一瞥的画面,越想便越心痒难耐,越想便越坚定了要得到简大小姐的心。
等陈祺又一次进宫寻他时,他便把自己的烦恼告诉了陈祺,让他一定要设法帮他安排尽快再见简大小姐一面,哪怕如今什么都不能做,能看一眼佳人,过过眼瘾也是好的。
陈祺也让太后和自家父母敲打过了,不许再带着庄王殿下胡闹,可架不住庄王软硬兼施,到底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回去后便悄悄儿打探起崇安侯府的消息来,很快便得知崇安侯府除了世子和一位常年卧病的二夫人,阖府上下都去了玉鸣山的别庄避暑。
陈祺还打听到,除了崇安侯府自家的人,睿郡王府的惠安县主和大爷也一道上了玉鸣山,这下他的兴致比庄王更高昂,办起事来也更尽心了,总不能他每次都那么倒霉,离惠安县主只得咫尺,却怎么也不能一睹她的真容罢?
于是方有了这会儿,庄王忽然出现在崇安侯府一众人等面前这一出。
庄王一边和颜悦色的与简浔说着话儿,一边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起她来,见她穿了一身蓝地绣白缠枝莲纹妆花缎夏衫,挽着桃心髻,素面朝天,脂粉不施,清水芙蓉般端方俏丽,真是越看越爱,又笑道:“今年夏天的确比往年热了好些,也难怪侯爷会带了孙子孙女儿们上山避暑,可巧儿前阵子皇兄赏了本王一块桃花古玉,旁的也还罢了,难得的是人戴了它,夏日能解暑,冬日能取暖,小姐既畏热,回头本王便打发人送去府上,还望小姐不要嫌弃。”
简浔的态度却极是冷淡:“庄王殿下言重了,无功不受禄,这么贵重的东西,臣女实在愧不敢受,不但这个,殿下的其他东西,臣女也一样愧不敢受,所以还请殿下不必白白破费。”
心里更是冷笑不绝,看来某人拿钱财珍宝砸人的习惯还真是由来已久,只可惜她这辈子怎么也不会吃他这一套了,有了他做比较,宇文修原本只有五分让她感动的真心与诚心,也立刻变成十分了。
庄王那日已见识过简浔的冷淡了,这会儿她的冷脸以对,倒也算是在他的预料之中,话说回来,若不是她这般特别,他怎么会心心念念怎么也忘不了,就是因为她与别的庸脂俗粉大不一样嘛。
所以他不怒反笑,道:“怎么是无功不受禄呢,本王让小姐受惊了不是吗?何况小姐这样天仙似的人儿,都愧不敢受了,本王也想不出这世上还有谁,能配戴那块玉了。”
简浔实在对他厌恶至极,攥紧了冰凉的手正要再说,崇安侯已先插言道:“殿下的确太客气了,那样贵重的东西,真赏了家孙女儿,她小人儿家家的,没的白折了她的福,殿下若实在要赏,就随便赏她几样玩器几匹缎子罢,一样也是殿下的心意。”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平隽也趁机笑道:“可不是吗,老话还说‘礼轻情意重’呢,臣素日便多有耳闻庄王殿下和善宽厚,礼贤下士,今日一见,果然如此,真是让臣好生敬仰。”
庄王闻言,这才后知后觉的注意到崇安侯身边还站了个他,见他生得面如冠玉,气度卓绝,一看便知不是凡人,何况他还自称‘臣’,就更不好再视而不见了,只得笑向崇安侯道:“这位是?”
平隽忙抱拳道:“臣平西侯府平隽,见过庄王殿下。”
平子清的大名,整个盛京乃至整个大邺的大户人家读书人都是如雷贯耳,庄王自然也多有耳闻,如今听得眼前的人就是他,还一开口就赞他‘礼贤下士’,便素日不礼贤下士的,这会儿少不得装也要装出个样子来了,乃笑道:“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少年解元平子清,果然一表人才,气度出众,等明年高中状元,可别忘了请本王去吃喜酒。”
说着,随手扯下腰间的玉佩,赏了平隽做见面礼。
宇文倩在一旁远远的看着庄王的注意力终于不在简浔身上了,暗忖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遂上前做出一副热得受不了的样子,叫道:“方才不是就说要回去了吗,到底什么时候回去啊?我都快被晒脱皮了,还不定要养多长的时间,才能养回来呢!”
庄王只觉眼前一亮,简大小姐已算是极难一见的美人儿了,没想到这儿还有个与她不相上下的……但转念一想,也就猜到宇文倩的身份了,既是同宗的妹妹,自然怎么也不可能属于他,也就没了兴趣,收回目光淡淡笑道:“这应当就是睿王叔家的惠安妹妹了罢,自家兄妹,却到今儿才有幸一见,以后惠安妹妹可要多进宫几次才是,母后时常念叨你呢。”
宇文倩少不得给他见了礼,末了扔下一句:“我们女孩子都怕晒,我就不陪庄王堂兄说话儿了啊。”拉了简浔便跑,想着她们两个都走了,留简沫一个女孩儿也是尴尬,虽对简沫向来平平,到底还是没忘记招呼了简沫一块儿走。
倒是陈祺,终于见到心心念念的惠安县主了,眼睛都直了,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果然不愧为皇室第一美人,惠安县主真是太漂亮了,他真的好想把她娶回家去怎么办?自与崇安侯府众人“偶遇”后,本就没怎么说过话儿的他,越发没了话,不过也没人在意就是了。
见宇文倩不由分说将简浔拉走了,不一时便被各自的丫头们簇拥着,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平隽方暗暗松了一口气。
方才他远远看着宇文修与简浔越靠越近,二人分明相谈甚欢,心里只差没怄死过去,所以乍然闻得庄王的声音时,他心里还一阵的欢喜与庆幸,总算有人替他坏宇文修的事儿了。
可等得知对方竟是庄王时,他立时高兴不起来了,庄王那样的人,怎么能让他玷污了表妹,表妹哪怕跟了宇文修,也比跟了他强一百倍一千倍好吗?当然,表妹最好的归宿,还得是自己,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了,当务之急,是让表妹赶紧离开庄王的视线,省得表妹糟心,他们更糟心。
所以平隽方才才会适时出言向庄王毛遂自荐的,若是搁平时,庄王这样的人,他才懒得多看一眼呢,哪怕他是大家默认的无名却有实的皇太弟又如何!
平隽松了一口气,崇安侯与宇文修也暗自松了一口气,这才有心情继续与庄王谈笑起来。
只是宇文修虽一直在笑,笑意却丝毫也没抵达眼底过,师妹对庄王的厌恶与恐惧,摆明已远超二人就见过一次面所能产生的极限了,莫不是庄王还对她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他可以不深究下去他到底做过什么,以免再给师妹伤口上撒盐,可他一定不会放过宇文嵩的!
再说宇文倩拉了简浔往回跑,跑出很长一段距离后,她才终于因实在跑不动了停下来,松开了简浔的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湿漉漉的,也不知是简浔的汗,还是她自己的汗?
简浔自己也跑得气喘吁吁,不过脸色总算没方才那般难看了,宇文倩因见简沫还在后面,遂压低了声音说道:“浔妹妹别着急,庄王绝不敢轻举妄动的,还有除了侯爷和伯父伯母,我和弟弟也一定会拼命保护你,绝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说完见简浔一直不说话,犹豫了一下,又道:“之前弟弟都跟你说什么了?他是不是,是不是正式向你表明心迹了?不然,就趁早把你们的亲事定下来罢,只要定了亲,庄王就算再没脸没皮,也不能再见缝插针了。”
简浔跑了一路,心里没那么压抑得难受了,闻言摇头道:“倩姐姐与我这么多年的感情,我也不瞒你,如今我对师兄到底是什么感情,以后的路该怎么走,我仍没有头绪,总得我理清了,才能做最后的决定。至于庄王,我自有法子,让他再顾不上烦我的!”
宇文倩话一出口,便意识到自己姐弟有趁人之危之嫌了,见简浔还是不松口,心下虽失望,也不好再多说,只道:“你有什么法子?需要我帮忙吗,若需要,尽管开口,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简浔点头道:“暂时不需要,真需要时,我一定会向倩姐姐开口的。”
两人说着话,待简沫主仆赶上来后,继续往前走,很快便回到了别庄里,才进了门厅,就见马厩那边栓了匹熟悉的枣红大马,正是简君安惯常的坐骑,简浔便知道是父亲来了,心下一喜,不由加快了脚步。
很快到得平氏屋里,果然简君安已在屋里了,正坐在榻上吃茶,一瞧得简浔几人进来,便笑道:“不是说要在小溪边儿玩一整日才回来吗,我还说歇一歇就去找你们呢,没想到你们倒先回来了,其他人呢?你祖父呢,好几日不见,我得先去给他老人家请个安才是。”
简浔想了想,以庄王的厚脸皮,只怕祖父一开口请他过来稍坐,他便一定会来,偏祖父又不能假意邀请都没有一句,只得给父亲行了礼后,把事情大略说了一遍,“……如今祖父与师兄表哥都正陪着庄王说话儿,只怕回头还要请他来家里稍坐的,爹爹与母亲提前准备一下罢,省得待会儿手忙脚乱。”
简君安刚过午时便到了别庄上,用过午膳后,平氏便与他说起简浔的婚事来,还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谁知道庄王又搅事来了,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不过到底什么都没说,只道:“我和你母亲知道了,你们都累了,且回屋歇着去罢。”
稍后简浔梳洗完换了衣裳,刚懒懒的歪到榻上,就得到消息,庄王果然随崇安侯一行到了自家别庄来,她不由冷冷的勾起了唇角,他这般闲,她不给他找点事儿做,岂非天理难容,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滚蛋?!
简浔本以为庄王与陈祺当天便会离开,不想二人一直到次日下午,才终于让崇安侯和简君安给送走了,累得简君安这日衙门也没能去成,只能早早打发人回京向上峰告假去。
不过庄王也没再见过简浔便是,他再尊贵,也没有越过人家一众长辈,见人家小姐的理,那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岂是他能轻易唐突的?别说见了,连提都不能提一句,只能一边与崇安侯父子和宇文修平隽应酬周旋,一边在心里暗暗思忖,听说崇安侯府上下还得在这别庄待一段时间,或许,他还能再制造一次“偶遇”?
简浔一得知庄王走了,便吩咐青竹:“你去一趟表少爷处,说我有十分要紧的话与他说,请他即刻去一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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