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昱也没怠慢唐艾,出了西直门就雇了辆马车,一路直到山脚下。
唐艾忙忙碌碌了好些时日,此时漫步山径,听听山间的鸣泉莺语,只觉神清气爽、难得惬意。
她同萧昱走了一阵,却没发注意萧昱的步子渐渐不稳。
萧昱慵懒地往林间石台上一靠,也扥着唐艾在边上坐了,随意问道:“唐艾,你有一年多没回家了吧?这么长时间不见爹娘,你不想念他们么?”
唐艾一时没答话——说不想是假的。
上个月也不上上个月,家里边的商队从渝州到京城接洽生意,她还偷偷跑去见了管家坚叔一面,写了封报平安的信托他带回去。
萧昱向着就要落山的太阳望望:“天也不早了,你就是现在马上往回赶,到了城底下城门也一定关了,倒不如上我那儿去歇一宿。”
他回过眼瞥瞥唐艾:“我就住在这附近,不远,拐两个弯就到了。”
西山地价不便宜,能在这儿置办产业的都是些非富即贵的人。唐艾本就不知道萧昱什么来头,这会儿对他的身份背景就更有兴趣了。
一进院门,她就瞧见一胖一瘦俩小孩冲着萧昱跑过来,一口一个“公子”地叫着。
俩小崽子在萧昱身边磨叽了一会儿,然后笑嘻嘻冲唐艾扮了个鬼脸:“不大不小见过小唐大人!”
唐艾被萧昱领进屋,不大不小俩人则跑去院子外玩耍。
不小揪揪不大的脸:“公子还真把唐艾带回来啦!哎哎哎,你说咱们公子是不是对那个唐艾太好了点?”
不大揉揉脸上的疙瘩肉:“有吗?”
“怎么没有!当初要不是唐艾受了伤,咱们公子早就从关外回来啦!他要是能早些回来,就能早些把身子养起来。还有,你特爱吃的那个巧克力,公子专门和我说了,不准让你都吃光了,得给唐艾留几块!”
“啊?真哒?”
“我骗你干嘛!我和你说,前两天公子身体好了点,猫在屋里边画人像,被我偷瞄着了人像的脸。我看,公子画的那人就是唐艾!”
“不会吧,难道说咱们公子……可唐艾是男人,咱们公子也是男人啊!”
萧昱宅子的书房里还真挂着幅工笔肖像画。
当然,并不是唐艾的肖像。
唐艾一边享用着萧昱献上的巧克力,一边望着那幅画。
巧克力固然是她从未尝过的美味,可将她深深吸引的却是画中人,以至于她都不记得问问那巧克力是何方神物。她对画艺从没有过研究,但整幅画卷如行云流水,也看得出作画人功力了得。
画中的女子约莫二十六七岁,温婉大方,清丽优雅,尤其是那双翦水秋瞳,让唐艾没来由地为之陶醉。她觉得这女子的眉目竟与萧昱的桃花眼有着八/九分相似。
“喂,你盯着那副画好久了。”萧昱坐在一旁喝茶。
唐艾转过脸:“这画是你自己画的?”
“嗯啊。”
“你还会画画?”
“何止会画画。”
“她是谁?”
“……”
“怎么,不能说?”
“她是我娘。”萧昱放下茶杯站起身,也静静地看看那画卷。
唐艾有点意外:“你娘……真年轻。”
“在我的印象里,她就是这样的。”
山里的晚上还带点冷,风一吹便是满地落英。
萧昱亲自做了几道小菜,温了壶桂花酒,和唐艾坐在树下,手臂一晃从唐艾脑袋顶上拈起一片落叶。
他用嘴唇抿抿叶子边缘,将这小小的叶子当作乐器,吹奏出一曲悠扬的小调。
菜是真真香,酒是真真醇。唐艾微微醉,看着萧昱身上满洒月华,竟忘乎所以地傻呵呵一乐。
这一夜唐艾的睡眠质量还挺不赖,一觉就到大天亮,醒过来的时候对昨晚的事儿已记不太起来。不大不小送来早点,她因为着急赶回六扇门,只扒拉了两口就往出走。
唐艾前脚出了门,萧昱抽出手杖,后脚就跟上,只道他也要去城里边溜溜,与唐艾一前一后地走着。
唐艾看他即使撑着手杖,走路仍然好似不太稳,右足像是使不上力气,忍不住多瞟了两眼:“萧昱,你的腿……”
萧昱却笑着登上马车,不待唐艾多问,已抬头看向天边。
唐艾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远处飘过片七彩烟,姹紫嫣红,隐隐升天,简直就是传说中的祥云。
她觉得那烟云美得可以,真心认定西山是块风水宝地,大清早的就能瞧见祥瑞之兆,倒是没再多在意萧昱的腿脚。
到京城以后,萧昱便也说想去南城逛集子,愣是赖在唐艾边上不走,一直到了正阳门前的棋盘街才和唐艾分道扬镳。
唐艾没时间再搭理他,拐个弯往六扇门衙署所在的总铺胡同去,却见着两个兄弟一脸焦色地奔行而来。
唐艾起疑拦下两人,却从两人口中得晓一个震惊消息。
——昨夜时分,顺天府尹司马琸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