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凛肚子中的孩子大抵是百分百继承了她的逆反与执拗,丝毫不理会母亲让自己太阳落山前出来的要求,愣是到了夜晚时分月亮高挂天上,也没点儿动静。
产房中,助产士以及助手们都累得不轻,而起初精力充沛,怀孕期间养胎学习操刀手术各不耽误的江凛,也已经把贺从泽这个名字咬在嘴边骂了个无数回。
产房外的贺从泽听着,却觉得心安还有力气骂自己,看来应该问题不大,估计也快,继续骂!
江凛肚子里的孩子也不知是怎么,这会儿即将出世了竟然格外的难缠,江凛甚至怀疑这小东西前几个月来的安分,就是为了现在的折磨。
夜色沁凉,月亮在暮色中泛着莹白的光辉,繁星在旁闪耀,分外的亮堂。
然而就在此时,贺从泽隐约听见产房内传来江凛的声音:“出来!”
是“出来”,还是“出来了”?
贺从泽在外面等得心焦,他愈发坐立难安,偏偏还不能进去看江凛和孩子的情况,只能在外面干等着,一颗心实在是被拧成了麻花。
产房中,江凛俨然已经筋疲力尽,她正忿忿地想着为什么不是谁塞的娃就让谁生,就听助产士一声惊喜道:“出来了!”
终于确定了。
江凛整个人都松懈下来,差点眼睛一闭晕过去,然而浑身上下疼得都快不是自己了,她哪能成功失去意识,怕是清醒得不得了。
等等。
江凛在短暂的欣喜过后,突然反应过来孩子怎么没哭?
竟然没哭?!
江凛登时大惊,就差起来去抓孩子瞧了,然而就在此时,像是为了给她听一般,那小家伙扯着嗓子倏地爆出哭声,着实称得上震耳欲聋,江凛险些短暂失聪,都给弄得傻了几秒。
抱着孩子的助产士更是直接遭殃,工作这么多年来都难遇如此洪亮的嗓门,她整个人都茫然了,甚至有点儿耳鸣。
得了,就冲这底气十足的哭声,这孩子绝对半点事儿都没有。
江凛放下心来,在台子上躺平,肚子终于空了,她安安心心等待缝合处理。
外面的人自然也听见了这声响,助理还没听过哭得如此响亮的婴儿,不禁呆呆地望着产房大门,心想这两个人的孩子,会不会也是个小魔王?
而贺从泽,在听到哭声后登时身形不稳,本在踱步,冷不防踉跄一下,扶着墙僵在原地,望着产房发愣。
素来淡定自若从容不迫的贺公子,此时的复杂表情可谓是空前绝后,看得旁人都想偷偷拍下来留作纪念,反正也都知道以后肯定是不会再有机会瞧见了。
贺从泽愈发焦灼,这会儿江凛又没声了,他是确定孩子没事,那她呢?她怎么样了?
正想着,护士便已经推开产房大门走了出来,怀中还抱着个刚擦净的宝宝,送过去给贺从泽看,欣喜道:“恭喜这位父亲,是个小姑娘!”
女儿!
贺从泽心底蓦地一跳,他几乎可以说是手忙脚乱地将宝宝接了过来,用有些僵硬的姿势抱着她,让她安安稳稳地依偎在自己臂弯之中。
这小家伙还没睁开眼,擦干净血污后,竟是出奇的白净漂亮,此时正哼哼唧唧地哭着,又软又小,窝在他怀中像是场做在棉花糖上的梦。
由于新生的婴儿要先送去婴儿室稳定情况,所以贺从泽便将孩子小心翼翼地交给护士,让其去好好安置。
不多久,躺在病床上的江凛便被助产士从产房推了出来,经过这长达十几个小时的斗争,她实在是累得不轻,发丝都被汗水沾湿贴在脸颊上,脸色中略显病态的苍白,整个人虚弱无力。
贺从泽只这么一眼瞧过去,便觉得心疼无比,他一路紧紧跟随助产士,将江凛送回病房中去。
待一切安置妥当,助产士同贺从泽简单说明了产后的相关注意事项,随后便默默离开。
听到关门声响,贺从泽收回视线走到病床边,他轻执起江凛微凉的手,裹在掌心中为她传递着温暖。
他看着江凛这副筋疲力尽的模样,心底委实感动又怜惜,遂替她拨开了散乱的发丝,俯首在她额前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贺从泽似有一声极浅淡的喟叹,他对她低声:“凛凛,你真的辛苦了,谢谢你。”
江凛本来半闭着双眼休息,听闻贺从泽的声音,她懒懒地将眼皮给掀了起来,却也不怎么想说话,只嗯了声。
“看,哪怕这一路跌跌撞撞,但你还是学会了爱与被爱,学会了更温和地去对待世事。而现在,你甚至有了对一个生命负责的勇气……”他说着,语气轻柔缱绻,由衷道:“凛凛,你真的很优秀。”
这番话一字不落的被江凛收入耳中,着实哄到了她。
江凛本来想扯扯嘴角,笑着跟贺从泽打趣一句,但奈何精力有限,她现在大抵是半条命都快扔产房里了。
累,生孩子是真累,江凛觉得自己没在孩子出来后就睡着,已经足够争气。
“对了……”她突然想起重要的事情来,勉强开口出声,声音干涩喑哑,听着怪不舒服:“是男孩还是女孩?”
“是个女孩子。”贺从泽轻笑,望着她的眼神如水柔和,“以后我就多了个小公主。”
是女儿啊……挺好的。
江凛的唇角勾起不易察觉的弧度,喃喃道:“女儿好啊,宠着就行。”
“嗯,以后你们两个我宠着。”贺从泽安抚她,嗓音低缓平和:“乖,先好好休息,睡醒后就能见我们的宝宝了。”
江凛闻言笑笑,姑且算是给他的回应,她此时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开口,不论是身体还是神志都已经到了当机的临界点,随时都要黑屏。
她缓缓阖上双眼,随后滔天的困倦将她吞没,脑中意识逐渐模糊,最终,化为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