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如水,月光白苍苍的,像一种饱含悲悯的目光,在无声而怜惜地望着这充满灾难的人间大地。
马蹄声越来越清晰,。
“哒哒哒,通通通——”像鼓声,像雷鸣,在耳畔响彻。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在一寸一寸践踏着东凉流民的神经。
摩罗铁骑和东凉难民之间的距离在缩短,二里,一里,近了,更近了……
死亡的阴影笼罩了五胜关下这片开阔的野地。
“快逃啊——”刘尧名喊,手紧紧抓着腰间的大刀,“这些无知愚民,怎么还不知道逃呢,散开往四面八方逃,能逃出一个算一个啊,为什么齐刷刷聚在关口不走?是等死吗?是要死给我们看吗?是要以这样的方式惩罚我们吗?”他的撕喊其实已经变成了喃喃自语,他嗓子几乎哑了,喊不出来了。
身边白仁佐领,和几个副将,都静静地站着,不再有人替刘尧民将军传达这劝退、遣散流民的命令了,因为谁都知道,已经太迟了,摩罗铁骑已经把关口的难民全部围起来了,站在这城门高处看,摩罗骑兵在不断地收缩包围圈,随着他们的驱赶,流民在不断往一起聚拢,有不听从的,有试图逃离的,摩罗兵挥起手中长刀,削铁如泥的摩罗长刀毫不手软地挥起、落下,人头滚动,鲜血喷溅,死尸像稻谷捆子一样翻倒在尘埃里。
哭声喊声求救声,全部被淹没在战马的嘶鸣和马蹄的震天声响里。
此刻,就算这些难民后悔了也没有逃跑的可能了。
谁都看得出来,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刘尧民眼仁都红了,大手一直在颤抖。
白仁悄悄叹息一声,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卫好这座关隘,替东凉看护好西南地界最后一道最重要的关口。
弓上弦,刀出鞘,长剑在黑夜里闪着寒光。
哪怕是拼尽一死,也要和五胜关同生共死!
“列队——列队——”摩罗骑兵用带着浓郁摩罗腔的口音喊,指挥着东凉难民,“所有老弱病残妇女往前头站——健壮男子往后排——”
难民们心里忐忑,猜不透这些刽子手要玩什么花样。
“乖乖地排队,听从指挥就留你们一条生路——胆敢反抗不从的,一律砍头!”
大刀的寒光闪到哪里,哪里的流民就乖乖听从指挥,老人孩子妇女全部往前头走,成年男人被迫向后面挪动。
可难民们都是携家带口掏出来的,路上走散的死掉的,几乎家家户户都有折损的亲人,这一路上可是饱尝了国破家亡的痛苦呀,现在侥幸还没有离散的,怎么舍得就这样眼睁睁分开!
一时间哭爹喊娘的,抱着孩子舍不得松开的,拉着妻子的手无法撒手的,背着年迈的爹娘不忍散乱的……
可是摩罗马蹄踏过,顿时便是脑浆飞溅;大刀砍过,血肉翻飞,再不生离,便是死亡。
死亡面前,一切都得退后。
大家只能分离,父亲丢开吃奶的娃儿的,儿子看着年迈老父被人流淹没的,年轻的小夫妻被活活拆散……只有哭声才能表达他们的悲哀和愤恨。
流民们被分成前后两队,前面全是妇女、孩子和老人,还有缺胳膊少腿的残缺人,后面是壮年男子。
妇孺们相扶相搀,哭哭啼啼,不知道自己要迎接怎样的命运,一个个面如土色,身子筛糠。
男青年和妹妹紧紧搀扶在一起,死死不愿分开。
“找死啊——”一个摩罗骑兵冲过来,手中刀光寒冷,映出一张苍白无血的脸,那是妹妹,她的腿伤一路流血,能逃到这里已经属于奇迹了,她的血都染红了哥哥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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