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辈子?
哑姑的脸色慢慢变了,愤怒从眼底浮现上来,泪水在眼眶深处隐现,那是愤恨的泪,心碎的泪。
“骗子。”她说。
忽然转身,撒开脚跑。吃过的葫芦竹签撒了一地。
秧儿赶紧跟上跑。边跑边在心里嘀咕:这一对男女啊,怎么跟戏台上那些唱戏的一样,一会儿笑,一会儿哭,一会儿欢喜,转眼就又恼起来了?真是一对冤家啊。
身后,被丢在原地的白子琪望着那一对奔跑的身影看,他眼神瞬间被痛苦填满,喃喃自语:“我现在没法证明我自己,但是有一天,你会终于明白的,我不是骗子。我是爱你的。”
小贩伸手,递过来一根红彤彤的糖葫芦:“被媳妇儿欺负啦?不要紧,女人嘛,多哄哄就好了——来,这根算我送你的,不要钱。”
杨大娘家门紧闭,哑姑敲门,里头传来语声:“我早说过了,兰草姑娘没有回来。你们不要再来找她接生了,她真的不在。”
秧儿敲,“是我们。不接生。是兰草的小奶奶来了。”
那个小奶奶?也就是比兰草姑娘还厉害的接生仙手?
杨大娘从门缝里一瞅果然是,她欢喜得手都颤抖起来,打开门一把拉住哑姑的手久久不舍放开,“兰草姑娘说了,你会来的,果然就来了。快进去吧。”
小院子拾掇得挺干净整洁的。
进了门,兰草已经从床上跳下来,一把抱住了哑姑。
“可算是来了——这几天奴婢日夜惊心,就盼着你们早来——不知道那聊掌柜哪里得知我又回到了梁燕,派人专门到杨大娘家打探,多亏杨大娘死活不认,但是日子长了,肯定就露馅了。我自己倒不要紧,就是这孩子,怕跟着我万一有个闪失——”
秧儿早就丢下包袱扑上床去,抱住长念亲个不停,热泪交流,哭得伤心。
门口慢慢闪进来白子琪一张脸,他手里举着那串糖葫芦。样子像个傻孩子一样,直挺挺举着。
兰草一头迷雾,这又演的哪一出?
“甩不掉。”哑姑给兰草挤眼,“狗皮膏药,贴身上就黏糊着扒拉不下。要不你来帮忙赶走?”
兰草在忘世塔住过几天,自然看清了白子琪喜欢小奶奶,所以一路黏糊着不走,想不到到追到这里来了。
看到白子琪提拔的身材,俊美的脸庞,熟悉的笑容,兰草心里不由得一阵难过,觉得有小刀刃在心里扎,心里好疼。她知道自己和他没有可能,但是那种喜欢的感觉就是没法抹杀。人有时候就是没法左右自己的内心。只有隐忍。
“先在这里住一夜吧。我需要等一个消息,等一出来,我们就可以开万记妇婴馆了。到时候你就能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为妇女们接生了。”哑姑说,坐在椅子上。
兰草惊喜,“我就知道你会有办法的,果然有办法!”
她再一次被眼前这个小女子折服。
但是哑姑却不兴奋,小脸上显出某种忧戚来,“我现在担心只怕我们只能摆平眼前的困难,后面还有更多的困难,有些是我们没有办法处理的。”
兰草吃惊,什么样的困难是小奶奶都没有办法的?
“起战乱了。灵州府大片土地已经失陷。我担心用不了多久,这里也会有大量难民涌过来。”
兰草倒是不那么惊慌,因为她孤身一人,灵州府也没有什么亲人了,所以没什么牵挂。
哑姑的手在桌子上慢慢划动,“这样吧兰草,眼前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如果真有一天,梁燕也乱了,店没法开了,你就关门,和杨大娘,带着秧儿和长念,你们找个地方躲起来,只要能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就成,想办法把这孩子拉扯大。”
兰草怔怔,秧儿也听傻了,杨大娘在门口一直看着这个充满传奇色彩的姑娘。
兰草忽然问:“小奶奶。你这口气分明是在为我们安排后事,那你呢,去哪里?难道回灵州府去?”
哑姑神情已经茫然,她看着眼前这些面孔,最后在白子琪脸上定格,“我肯定得找可靠人把柳万送回他父亲身边去。我自己嘛——到时候再说吧。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她竟然语声凄凉,透着哀愁,似乎真是个走投无路的可怜女子。
兰草抓住眼前的小手,小手竟然冰凉,她赶紧揉搓,说:“小奶奶,为什么要这么说呢,你可是柳府的小奶奶呢,童养媳妇又咋样,一样是明媒正娶的,你不怕,咱府里那么大,哪能没有你容身的地方呢?”
但是哑姑好像压根听不进去,她一直看着白子琪,说:“世界是很大,但是,我没有立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