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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李泉匆匆跑了过来,“杨将军,五胜关被包围得水桶一样,看样子我们今日是插翅难飞了,怎么办?”
杨晋文好看的俊朗脸孔上一阵扭曲,他忽然扬天长笑:“还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摩罗小儿们执意要来送死,我们便拼个鱼死网破就是!弟兄们记住了,摩罗贼子侵我大好江山,屠我无辜百姓,致使失陷之地田地荒芜,白骨累累,我们身为东凉男儿,当兵吃粮,为的就是这一天杀敌报国,护卫黎民,今日我们既然已经被包围,只有以命换命一条路可走!我们是好男儿,宁可站着死,不能跪着生,哪怕粉身碎骨,也不苟且投降!”
这时又一个哨兵匆匆赶来,“杨将军,下面快顶不住了,敌人太厉害了,城门就要破了!我们怎么办?”
是啊,怎么办?
大家无语。
空气里只有初冬的寒流在流动。
杨晋文忽然举起长枪:“李泉,叫大家不用在高处守卫了,全部下去,集中兵力,迎敌!”
五百人,散落在一座关隘,就像一把小米洒进了大片砂砾中一样,显得那么寥寥,那么少得可怜。
等杨晋文赶到,已经有五六十个弟兄被飞箭射死。
城门已经被攻破几个大口子,里头弟兄们誓死抗击,但是抵不住对方攻势强大,那洞口在赫然增大。
透过口子,甚至能望见摩罗兵狰狞的面孔和嚣张的叫喊。
杨晋文举起手臂,高喊:“弟兄们——我们是回不去了——当初带你们出来,原本想着让大家多立战功,用战功回报家人父母,甚至有一天锦衣回乡,现在看来我们回不去了,五胜关就是我们长眠的地方——大家一起用力啊,用我们最后的血,护卫我们东凉国的关隘——不为不仁不义不来增援的正禧皇帝,不为那些鱼肉百姓的官老爷们,我们只为百姓,东凉国无数的黎民百姓!我们的血,换取的是他们的平安——”
“只要他们平安喜乐,我们死也值得——”兵士们举手,齐声高喊。
“哗啦——”饱受战火摧残的城门终于沉沉地倒了。
大批摩罗兵像蚂蚁一样乱纷纷冲了进来。
“杀啊——”杨晋文高喊,他的喊声和手中的长枪,像一颗流星拖长的尾巴,在铺天盖地的人群中响彻,直到最后陨落。
什么叫以一当十,什么叫拿命换命,五胜关只是五百守将,居然让两万摩罗大军足足进攻了半个时辰,更不可思议的是,攻破城门后,摩罗兵又遇到了最强悍的抵抗。
出现在摩罗兵面前的东凉国守将,哪里还是血肉之躯的普通人呢,简直就是不要命的铁人,一个个杀得两眼冒血,浑身刺猬一样扎满了飞箭,却还要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多杀一个人。
伙夫兵也早就一身血水,他踩着软乎乎的尸体往前冲,走着走着一头栽倒,他爬起来摸一把脸上的汗和泪,他看到杨晋文将军中箭了,五六只羽毛箭,像飞蝗一样齐刷刷扎进了杨将军的身子。
杨将军被扎成了筛子。
但是杨将军站着不倒,直到一个摩罗兵扑到跟前,杨将军举起手中长枪,把摩罗兵钉在原地,同时杨将军自己也一头栽倒。
杨将军死了。
弟兄们都死了。
孤零零的伙夫兵再摸一把泪,忽然扯开嗓子哭起来:“你们好歹把米饭吃了再走啊,人家一大早起来做的——”
飞箭乱蹿,他被钉在原地,喊声也被钉在空气中,永远停滞。
头顶上,云高处,一队迟归的大雁排着队,从北边往南边飞去,咕嘎咕嘎的叫声凄厉惨烈,就像在为大地上这些舍弃性命葬身他乡的男儿们叫魂、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