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没意思的,刚出娘胎那几年不会说话,急得爹妈天天教,后来好不容易学会了,却被开始要求什么‘非礼勿言’‘言多必失’‘君子慎言’……再后来进了官场,就更不能说了,要说也一天到黑说的全是官话、套话、假话、空话和吹牛皮的话!至于实话、真话、直话和心窝里的话,早就烂在心里成为粪便从***里拉出去了!”
小翰林差点笑破肚子。
但是忍着,长辈说话,不敢轻易讥笑。就算这老翰林有时候没大没小口无遮拦,但是该有的尊敬还是得有。
“唉——”老翰林扯着脖子长叹,“人,不好做呐!做人难,难做人!白峰这老头子,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才想了这样的馊主意出来。他这等于在和陛下下盲棋呢。”
“盲棋?”小翰林吃惊。
老翰林点头:“要我老头子看,他这步棋不高,相反,臭得很!”
小翰林扯长了脖子,做出洗耳恭听模样。
“啪——”一本薄书砸过来,在他头上弹了一下。
书落地,老翰林弯腰拾起书,“你呀,不要那么一本正经好不好?你是该上进,是该管好自己的嘴不要胡说。但那都是在别人面前好不好,在我这里你就不要装了,我最见不得活蹦乱跳的少年人却做出一副少年老成老气横秋的嘴脸!我们做本真的人不好吗?”
小翰林嘿嘿嘿笑着告饶:“老师,大人,师父,糟老头儿,你究竟要我怎么做才好?都要被你点拨得晕头了。”
“这就对了!”老翰林憨笑,“关起门,在这书库里,什么狗屁的上下司关系,都见鬼去吧!我就是一糟老头子,你就是一狗屁不懂的小屁孩子!来来来,我给你说道说道这里头的圈套,你就全明白了。
如今这白峰啊,其实就是骑在虎背上了,骑虎难下懂不懂?骑上了,不能一辈子待在虎背上吧!得下来,怎么下呢,只能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这台阶怎么找呢,只能是将功折罪四个字了。在他看来,如今东凉国皇帝面前最大的难题就是江山的安危,就是赖在东凉土地上不走的摩罗大军。我们都知道秦简和他的西南大营抗抵摩罗军这么多日子,竟然丝毫没有进展,如果在这种关头白峰带人把摩罗打得落花流水,甚至赶出国去,白峰解决了正禧皇帝心头的大麻烦,那么,那时候的正禧皇帝还会将白家满门抄斩吗?”
小翰林点头:“要是我,就不会,肯定不会的。人家都立下那么大战功了,怎么还好意思动手呢。”
“非也非也——”老翰林摇头,“你这是以常人之心猜度君王的黑暗之腹了!”
“难道还要继续不留情面?那白将军还花这么大心血,甚至冒着生命危险打个什么劲儿,最后不都徒劳无功,打了水漂!”
“所以说,帝王无情嘛。”老翰林额前白发索然,满脸忧患:“古来君臣关系,恰如婆媳之间,其中许多微妙地方,难以用言语描述。但是白峰走这一步,却是实在没路可走的选择。不过也好,看得出他终究是一腔热血,心中装着苍生黎民。就算最后朝廷不认这个账,但是天下百姓会认的。难成功则成仁,就算杀身成仁,也能全了一世英烈之名。只是,这一步看似简单,真要迈出去,一步一步走下去,却不是常人能够做到的。”
小翰林眼神里也有了忧虑,“老师,那我们能帮上什么吗?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一步一步在刀尖上行走?”
老翰林点头:“静等时机吧,时机一到,我就进谏。自古武战死,文谏死,都是死得其所之死。”
小翰林还是迷茫:“那我能做点什么呢?”
老翰林手中书再次敲到小翰林脑门上:“你呀,就好好用功吧,实在想做点什么,等几十年后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你用手中如椽巨笔写下东凉史记那一刻,希望你还能保持今日如水清澈的本初心愿,如实写下我老头子今天分析的这些本质话语。”
小翰林更迷茫,大人这意思难道是说有一天,我会当上翰林院头领?真的会有这一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