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先是玩雪,继而到各处走动查看,柳雪闹腾累了,吃过饭早早就睡了。
哑姑和浅儿在灯下坐着,浅儿做针线,哑姑拿着一本药书看。
夜晚寂静,柳雪的鼾声在炕里响着,还有柳万,睡在火炉边临时支起来的一张木床上,他鼾声响亮,还时不时磨牙。
火炉烧得很暖,睡前特意熏了一炉哑姑配制的熏香,里头加了安神助眠的药材,这会儿空气里还浮动着淡淡清香。
哑姑望着烛火走了神,眼前是一根红色蜡烛,床前炕边都是古色古香的帷幔,被褥枕头也是丝绸织品,脚下的鞋面上绣满好看的花儿,再看眼前的浅儿,乌黑头发,小脸俊俏,身上的衣衫线条流畅,褶皱一波一波的,勾勒出一幅画中才有的古韵。床上的柳万黑发散开了,扑了一堆,睡姿也是古味十足。桌上的铜制博山炉更是提醒着她,这里已经是另一个时代,让人恍然觉得浮生如梦。
她叹了一口气,置身其中,竟然忘了时光流淌,想起来真是太快了,转眼一年时间就这样过去了,那个时代,看样子再也回不去了。
白子琪,要说还有什么和那个时代有关,那就是白子琪。
他,还好吗,此刻在哪里?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也在望着烛火走神,也在怀念曾经的生活?
她又叹了一口气。
浅儿停下活计,“小奶奶,是不是有心事?”
哑姑轻轻摇头,眼神温柔,“你说,兰草现在好吗?还有深儿,还有兰花,还有四姨太,还有……”
浅儿轻轻一笑,“还有暖河边那些朴实的渔民对不对?”
当然,还有渔民中最出众英俊的鱼王大哥,但是这话她没敢说出口。
哑姑被说中心事,脸上一热,但是很快淡然,也不避讳,说:“你说的也对,也不对。世上的人啊,并不是所有人都是有缘能走到一起的,有缘无分的男女,多了去了。我现在倒是惦记我们开在灵易、梁州和梅家镇子的那几家万记,也不知道买卖都咋样?如今是乱世,外头一天比一天闹得凶,我们身处这偏远的灵州府,实在是帮不上他们。”
浅儿眨巴着眼,“要不要我们烧柱香,拜拜菩萨,求菩萨保佑我们一切平安。”
哑姑懒懒地摇头:“踏踏实实干好眼前的事,长远的鞭长莫及的,只能边走边看了,至于菩萨神灵,让多保佑那些战乱中的可怜之人吧,我们这里,还是靠我们自己吧。”
浅儿知道小奶奶历来坚强,也从不真的求神拜佛,就算当初打着寻求慈母塔、忘世塔祈福的幌子在外头转悠了一圈儿,却真的从没见她拜过哪个神佛。
“今儿那各院的事,小奶奶怎么看?”浅儿转换话题。
哑姑精神一振,从沉思中完全醒来,“哪里都有不平啊——亲眼见了我才知道!三姨太人死茶凉,她留下的人受欺负也就罢了,被克扣炭火,还指派去厨房干粗活,这也就罢了,在我们的接受范围当中;二姨太那里你是没见那个场景,雪儿愣是被气哭了。屋子跟冰窖一样冷,人也病着,更过分是,屋子里连一个伺候的人手都没有。更不要提什么请大夫看病吃药了。我担心只怕连一口热的都未必吃得饱。”
“这样严重?”浅儿惊诧,“比去年的我们还可怜?肯定都是李妈捣的鬼,她是管家娘子,这些事在眼皮底下发生,她会不知道?”
哑姑点头,“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也不能全怪她。当初大太太活着时候二姨太就活得不如别人,一来没有任何子女;二来脾气软胆子小,忍气吞声活着;三来有了年纪,四十多的人了,年长色衰,老爷是见一个爱一个的性子,肯定绝少去她院里看她,所以那个院子历来是受冷落的,再加上大太太严苛,下人们自然是看人下菜碟的,这一年一年下来,便一步步沦落到了眼前的凄惨处境。不过今日亲眼见了,我倒是挺佩服她的。”
浅儿眼神吃惊,小奶奶会佩服一个落魄到衣食不保,处境艰难的失宠女人?
“她是个厚道人,但是不笨,心里挺有主见的,只是我看她好像活得比别人更明白,活明白了,看开了,所以对一切就都不计较了。她长期困顿,受尽白眼,为什么身体倒是挺好,除了这次风寒病倒,身体没有任何宿疾,这肯定都和她平日里不在意、不计较、不算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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