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笺,一折四,风吹卷起信纸的一角,露出藏在中间的黑色墨团,那是一个一个看不清本尊的黑色字体。
阴浔眉心一拧,带着几分的疑惑,他接过手中的的信纸,展开看了一遍,右手忍不住一抖,信纸便立刻从手中挣脱出来,飘飘荡荡的落在了地上。
“怎么会……”阴浔喃喃道,这事儿,他竟然丝毫都不知道!
作为一国太子的他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
“怎么不会,阿浔,我唐家对姑父而言,如鲠在喉,多年前,他留下六哥在宫中,不就是要囚六哥在自己的身边么,你并不该意外的,我们都知道,这一天,是早是晚,它迟早都是要来的。”
小时候,唐慕总是喜欢抱着自家最小的两个儿子,跟她们将自己年轻时候的故事,和自己的兄弟打下江山的故事,他们如何以少胜多,如何绝处逢生,如何拿着枕着大地稻草当棉被盖,以及家中那把锈剑曾经是如何的锋利光亮。
只可惜,昔日的兄弟情分,就好像是那把已经被铁锈腐蚀的宝剑一样,不但没有了往日的光彩,那斑驳的锈迹还散发出一股子让人心中郁郁不快的气味,难受的紧。
父亲被困在家,六哥被人追捕,如果只是这些,倒也罢了,她在用膳前,流觞给了她一道密信,是从天麟风冥涧总舵传来的,大嫂娘家的一个远方表亲犯了事儿,按照族谱来说,已经是不记录在内的偏房的不能再偏房的远亲,听说他拿了银子买官,如今被查出来,朝廷要严查。
严查之下,连坐到了大嫂的娘家,这事儿说来十分可笑,天麟买官已经成为朝野上下公开的秘密,甚至是明码标价,官位被当做了商品一样售卖,其中,她的皇帝姑父也参与了不少,如司礼乐总管这样的闲职,他自己也分得了不少的银钱吧。
那远亲就是买了个如同这样官职的闲散官位,为的是博一个好听的名头,说是家中三代没有出过官老爷,听上去气派些,可就是这样,他还说备查了,被严查了,一个性质可有可无的案件,被人抬高到了破坏朝堂秩序和天下治理的层面,连坐到了大嫂的娘家,连外嫁的大嫂都没能幸免,密报上说,宫中传出消息,下一步似乎会将她的小侄儿都清算进去,那么在一步呢,是不是要将她整个唐家都清算进去?
她亲爱的皇帝姑父憋了大半辈子,终于在老眼昏花的暮年,迫不及待了么?
唐淼实在好奇,究竟她的皇帝姑父是哪里哪里来的自信,他就那么相信,唐家不会反,或者那么自信,没有唐家军支撑的天麟,那个已经如他一样进入垂暮之年的天麟,能够同虎视眈眈的大夏和烨国以及秋楚一较高下么?
密信今天晚间才送来,谁知道天麟国内又是怎样的一番局势?
“阿浔,我若不这样做,你爹我皇帝姑父,还真的是以为,我天麟唐家没有人了!”
唐淼捏着茶盏的手紧紧的握着,里头滚烫的茶水溅了一两滴在她的手上,瞬间烫出了一个小红点来。
“可是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相当于你唐家阿七跟父皇作对,你这是在宣战啊!”
阴浔定定的看和唐淼,对父亲的记忆,并不多,但阴浔知道,自己的父皇喜欢自己,只是因为自己是嫡长子,无关乎他这个人,换了谁,只要是嫡长子,在面对自己的继承人时,他都会高兴,阴浔清楚的记得,每一次,自己在母后的宫殿中见到父皇时候的样子,父皇的笑很慈祥却又很冰冷,他其实压根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用什么,他不知道他的一切,可他却被母后教导着,要装出一副十分开心的模样。
偌大的皇城,他最亲密的父母,一个将自己看做继承人,一个将自己看做讨好夫君的工具,他儿时便感受到了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是多么的冰冷无情,反倒是风冥涧无忧无虑的那几年,他活的才像个人,才像他自己,说一句实话,他和唐淼的师徒情都比他和当今圣上之间的父子情分要多的多,要牢靠的多,这何尝不是一种讽刺?
唐淼说着话的时候,阴浔下意识本能的担心,他知道风冥涧的能力和手段,可风冥涧在强大,它只是一个江湖组织,就如同唐家一样,尽管在天麟,唐家的威望再高,唐家军在如何骁勇善战,最终都逃不过被帝王猜忌抛弃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