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回头,看到了彤冠。
她和彤冠一起埋葬了满山的尸体。
既然这个世间不仁,那就回归天地去吧,做一缕清风,自由飘荡。
一股一股的风在她身边盘旋,又渐渐远去。
她让彤冠待在结界内,自己则漫无目的地满山游荡。
仿佛又回到了初来此地的情景,不,比那时还不如,那时至少还有驩疏在,至少还可以看到稀疏的林木间有羽毛艳丽的奇余鸟,可以看到水中让人食之忘忧的舒鱼,而现在,还有什么?
可是她却已经无力再做什么,被那些所谓的天神毁灭的,不止是她无数年来的心血,还有她一直以来的希望和信念。
她记起了一切,可是记起一切的她为自己与那些人有同样的身份而感到羞耻。
或许,她不应该如此揣度所有的天神,因为不是所有的天神都是如此,但那又怎样,他们会谴责这些行凶者的所作所为吗,会惩罚他们吗?不会。
她深深知晓,也深深失望。
她在山中流浪,仿佛自我放逐,又仿佛是等待。
然后,果不其然,那个人又来了。
还说了一通可笑至极的话。
她想仰天大笑,只觉得满心悲凉,没有人能理解她的感受,刽子手永远只会站在刽子手的角度说话。
所有的不甘和愤恨亟待一个发泄口。
事情不该就这么结束,她想,不该就这么结束。
他说:“如果你不服,我们可以再战。”
她毫不犹豫地亮出了武器。
她不是他的对手,她心里明白,何况她重伤未愈?
但那又如何,她不在乎。
她每一出手都是玉石俱焚的招式,让他颇有些束手束脚,他皱眉隐怒,“你疯了!”
她不管不顾,只是玩命地催动功力,他忍无可忍,把她打飞出去,身体飞出去的那一刻,长箫坠入河中。那是她即使陨灭也不会丢弃的武器,它丢了,只说明一种情况……
她脑海中闪出自己雷劫到来时那一幕,她想,如果自己没有从雷劫中醒来就好了……
男身化为巨龙,把她卷去。
流瞳闭目坐在过往之境中,神识在过往之境中穿梭,她像一个旁观者,又像一个当事人,她的神识与当事人混合在一起,她甚至可以体会他们的想法和感情。
她心中承受的感情重量,超过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但即使如此,她也宁愿用神识来看,而不是用眼睛,有时候,用眼睛看更坚持不下去。
流瞳不知道,为何此时的肜渊是一名水君,而不是一名海君,总之,她看到巨龙携着雁菡去的,是一片水域,水域中的龙宫。
年轻时的肜渊给她的印象是有些冷酷无情的,属于那种情商偏低型。
虽然她喜欢性情偏冷而专一执着的类型,可遇到年轻时的肜渊,她却未必喜欢。
但她没有想到,印象里冷酷无情的年轻人在私下里却可以这样温柔,温柔中还有一种与现在的他完全不同的热情。
或许,只有年轻时才有这样无所保留的热情,即使他的无所保留和别人比起来也还有些欠缺。
流瞳又是失落又是庆幸。
失落的是这样的热情给了别人,庆幸的是这样的热情给了别人。
唔,其实她不太享受略显愚蠢的热情。
他抱着昏迷的雁菡在龙宫内游走,向她介绍龙宫的布置,然后把她抱到自己的房间,放在房中的玉床上。他让人把房间打扮成亮晶晶光灿灿据说是女子喜欢的模样,让侍女每六个时辰给她换一身衣服,每身衣服都熏得香喷喷的;每天梳一次头发,梳头发时他就在旁边认真地看着;每晚洗一次澡,对此,流瞳不甚明白为何在水宫还要洗澡。
其余的时间他就在旁边陪着她,要么闭目冥思,要么坐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本来这是一个深情的举动,可是因为他目不转睛的时间太长了,能连续几个时辰眼睛一眨不眨,这未免就有些恐怖。让流瞳有些怀疑,龙和鱼在水中是一样的,不闭眼睛。
如果他出房间练武,也会抱着她,把她安置在一张睡椅上,一边练,一边讲解,评析两人的对战中,她那些招式的优劣,以及为什么会落败,对此,流瞳简直不忍卒听。
另外,他还会皱着眉头认真地看一些据说是可以讨女子欢喜的书籍,先是让人捕了许多萤火虫装在瓶子里放进她的房间,想当然,萤火虫一放出来就死了,四周漂浮了一圈萤火虫的尸体。
后来,他又让人捕了许多蝴蝶放进她的房间,每个蝴蝶身上罩着一个小气泡,这些蝴蝶倒没有马上就死,不过也没有坚持过一个时辰,就变成了一层气泡裹着的蝴蝶尸体。
再后,他改变策略,按照书上所言,每天做一首情诗给她,看着神色肃穆的龙君在一个陷入昏迷的女子身旁读着那些愚蠢的情诗,流瞳简直扛不住,抖着满身的鸡皮疙瘩,要开裂。
关键是,人家还昏迷着啊,折腾这些有毛用啊,难道是事先演习?
然后,终于有一天,昏迷中的佳人醒来了,看到不远处的他,神情戒备,眼神冰冷,说道:“神君把我掳来意欲为何?”
神君很认真、很正经、很直接,“娶你为妻。”
雁菡怔住,即便不羁如她,也料不到一觉醒来会有这么大一个脑洞等着她,她脸上顿时显出一种荒诞的、匪夷所思的表情来,冷笑道:“好啊,你现在自刎,我会和你的尸体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