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立,向个门神般的站在他身边,一双鹰也似的眸子随时打量着他的动作。
把汤锅摆到桌子上,秃头老者居中而坐,在他的对面和身边,坐着几个人,朱家桦和卢利并肩站在旁边,在这样的场合,仿佛连他的座位都没有似的,“那个,我不知道在香港这边应该怎么说,老杜,你知道吗?是不是不能叫同志啊?”
“小卢也是党员吧?”被他称作老杜的男子向卢利一笑,“在国内的时候可以叫同志,在这边,还是入乡随俗的好,乌老。”
“您叫我小卢就好。”卢利笑呵呵的说道。
杜姓男子一笑,拿起筷子递给老者,“乌老,您尝尝这里的火锅,和在川省吃到的是不是一个味道?”
“好,尝尝。”乌老夹起一片羊肉,伸到锅子中涮了几下,捞出来尝尝,“唔,真辣!真辣!不过味道纯正,用料考究,小同志,你很用了一番心思啊?”
“您太夸奖了,其实这些东西,就是让香港同胞尝尝祖国特有的风味,仅此而已。”
“嗯,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是个增进了解的好办法。”
“是,特别是一些当年在大陆呆过,尝过川味火锅味道的人们——嗅觉是可以延续数十年不变的一种感触,这也是很多香港人,或者很多流散异乡的华人总想落叶归根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舍不得年幼时吃过的一些滋味——当然,这只是一重很浅薄的思绪。”
“这话倒也不能算错。”乌老和杜姓男子含笑点头,他只尝了一口,就把筷子放下了,在店中四处打量着,“嗯,这个……传送带,也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
“是,一点小心思,算不得什么的。”
“我听小朱说起过你,不简单嘛!当年回城之后,不等不靠,全凭自己的双手,用辛勤的汗水换取生活果实,对了,你也是党员吧?”
卢利不置可否的一笑,说道:“老人家,您别听朱大哥说话,他是我朋友,对于我总有些溢美之词,这也是他身为朋友的交好之道的表现。实际上,我所做的,连您说的这十分之一都没有达到呢!”
乌老哈哈大笑!“老杜,我们这些老家伙还是走吧,别和他们这些年轻人说话了。”
老杜点点头,对朱家桦说道:“小朱,注意纪律,别忘了时间。”
“是!”朱家桦毕恭毕敬的点点头,当先一步开门出去,目送众人离开,回头和卢利重重的拥抱在了一起!“好哥们!”
卢利的眼睛也有点湿润,“桦哥,你刚才没捞着吃,等一会儿我带你出去,咱哥俩好好聚聚。对了,晚上规定时间了吗?”
“五点以前,必须回去。”
“来得及,还有多半天呢。”众人返回店中,卢利交代了几句,从柜台中拿出一点钱,又和孟晓菲耳语几句,带着朱家桦一路出门,坐上伏尔加,向香港方向驶去。“哎呦,你可是不知道……”只剩下两个亲近的朋友在一起,朱家桦也放松下来,自顾自的点上一支烟,把车窗摇下一点,徐徐吸着,“这几天,天天开会,我的手指都疼了。”
“怎么呢?”
“做记录啊!这些内容都是要带回去留作档案的。一直到昨天,才算是把正经事谈完——刚才那个老杜,是新华社香港分社的社长,叫杜匡。”
“大人物啊?”
“谁说不是呢?”朱家桦呵呵笑着转头看向卢利,“小小,你***可真行,和我这样说话没规矩还不行,和我们部长也这样说话?”
“其实是你把事情想得严重了。我赚我的钱,他做他的官,彼此几乎没有任何交集的地方,对他的恭敬也只限于店家对主顾的客气。至于说到是不是不规矩,我反而以为,向他这样的人,每天出出进进的,总有人逢迎,可能连最起码的平等二字都不懂了。与其这样,我还不如就做我自己,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因为囿于学识,卢利的说话有点颠三倒四,不过朱家桦和他多年老友,还是很明白的,反问道:“你一直让小昕去杨部长家里去,陪他们说说话,是不是也是出于这种考虑?”
“是的。因为我始终觉得,一个人不论官职做到多大,那也只是表面文章,在他的内心,对于感情的向往是不受地位约束的。偏偏啊,很多人,特别是下面的人看不透这一层,反而处处畏缩,更使得上位者难以接近,形成一种人为的高处不胜寒的感触。便如同你们乌部长这样的。”
“反正是说不过你。”朱家桦笑着说道:“对了,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你别管了,左右跟着我走就是了。保证让你吃好、喝好,而且不犯纪律。哦,我们到了。”车速放慢,朱家桦抬头看去,是一栋高大的建筑,门楹上挂着三个金色的宋体字‘香云居’。“小小,这是……”
“这是香云居,在香港也算是首屈一指的大酒楼,我当初和胥云剑这些人来吃过,东西很不错。走,进去看看?”
朱家桦站在楼前,抬头看看六层高的建筑,有些畏缩的说道:“小小,这……怕不行吧?”
“什么不行?你以为你是谁啊,还有人认识你是怎么?香港人在某些角度上看过去,最是自私——你别误会,不是那种贬义的自私。”
“废话,自私还有褒义的?”
“确实是有的,香港人的自私有点类似于杨子的一毛不拔的含义,都是给人误解了的,杨子的本意是你也一毛不拔,我也一毛不拔,天下所有人都一毛不拔,引申到现在的社会,就是每一个人都负责、且做好属于自己的分内事,而不是去关注更多其他的事物和人群。在香港这种地方,表现得特别明显,生意人就是赚钱、演员就是演好戏、黑社会就是要忠于关二哥;等等等等。而不是咱们国内那边似的,一个工人都可以大侃国家大政,一个扫地的清洁工说起足球来,简直比最好的足球运动评论员还头头是道,好像要是换了他做八一队、火车头队的主教练,保证就能拿冠军似的。”
他一边说,朱家桦一边狂笑不绝!“你这个臭小子啊,你这是从哪里总结出来的?”
“你没在这里呆过不知道,实际上就是这么回事;要是按照我的观点,反而是这种各安其位、各谋其政的社会运作方式,来的更加科学一些呢。”卢利一推朱家桦,两个人举步走进酒楼,“走吧,带你大吃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