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变得难以捉摸。
何欢干脆坐在沙发上,他不做声,她也不说话,只是还是忍不住抬眼看他在做什么。
他进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东西,一个纸袋,一个塑料袋。塑料袋里大概是些菜,他脱下外套就走进厨房,先打了壶水烧上,再打开冰箱门,把那些菜依次往冰箱里放。
等他收拾好了,水也开了。他倒了杯水就往客厅来。
何欢忙垂下眼,不再看他。
只听到餐桌上纸袋窸窣的声音,接着他的脚步声过来。
往茶几上扔了几盒药,将水杯放在她跟前。
因为蕴着怒意,力度有点大,杯子里的开水荡了些在了茶几上,剩下的水杯束在杯子里,前后晃荡着久久未能平静。何欢默默地坐着,望着杯子上热气寥寥,荡出的水缓缓流动,打湿了躺在茶几上的药盒。
“要人喂?”乔以漠突然开口,清冷的声音里还有未消散的薄怒。
何欢的眼睫微微一颤,伸手拿药,再抬头,拉出一个笑容来,“谢谢,乔先生。”
乔以漠深沉的眸子盯着她,轻嗤了一声,转身走开。
何欢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额头,深吸一口气,打开药盒,各塞了两粒到嘴里。
吃完药再抬头,乔以漠又朝着她走过来,手里拿着棉签和药水。
“手伸出来。”他在她旁边坐下,沉声说道。
何欢磨蹭了一下,看他眼神瞟向自己,还是把手伸出来。
摔跤的时候是手掌着地,好几块都蹭破了皮,之前还流了点血。她洗澡的时候虽然尽量避开了,但还是有些地方碰到水,有点肿胀。
乔以漠看着那伤口,眸色就更深了些,抿着唇重出了一口气,才拿棉签沾着药水,给她清理。
“嘶……”有些伤口上还沾着没掉的尘土,太轻了清不掉,重了又疼。
乔以漠看她一眼,又深吸了口气,耐着性子一点点地帮她擦,最后帮她缠上纱布,“这两天别碰水。”
“嗯。”何欢垂眼应着。
乔以漠收拾好棉签和药水,重新站起身。何欢不由自主地就抬眼,看他很利索地拐进洗手间,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吹风筒。
尽管只是昨天来了一趟,他似乎就很了解这间房子,顺利地在沙发边上找到插座,坐下就望着她。
仍旧冷着脸,何欢却知道他的意思。
她的头发又长又厚,每次要吹干,怎么都得半个小时。刚刚洗完澡,她避开伤口洗完头发就已经累得不行,直接倒在床上了。现在头发还是湿的搭在脑袋上。
“我自己来吧。”何欢笑了笑,伸手就要拿吹风筒。
乔以漠眉头一蹙,扣着她的手臂将她扯了一把。
用的力气有点大,直接将她拉得倒在他膝盖上。
他很是熟稔地把她的头发从他的膝盖和她的脖颈间理出来,接着按下开关,开始给她吹那一头长发。
身上的气息还是冰冷的,手上的动作却是轻柔的。
这样的场景并不陌生。
从前她就很喜欢伏在他双膝上。
或是懒洋洋地晒着太阳,或是惬意地捧着本书,他帮她打理那一头长发,她一心二用地享受他给她的宠爱。
有段时间网上特别流行那句“待我长发及腰时……”,那次他给她吹着头发时,她就伏在他膝头有腔有调地说:“待我长发及腰时……”
他笑吟吟地接上,“你便嫁我可好?”
她笑着掐一把他的大腿,“乔以漠!哪有人求婚这么随便的!”
吹风筒的声音聒噪地响在耳边,暖风扑面而来,何欢却把脑袋往下埋了埋。
突然有点想哭。
闭上双眼,温热的液体就真的顺着眼角流下来。
她哭起来向来很安静,不会抽泣,不会呜咽,只默默地掉着眼泪。
何欢以为自己只是小小的情绪失控而已,很快就能恢复过来,但这眼泪掉起来却是没完,直到乔以漠帮她吹完头发,她想着自己就要被发现了,眼泪掉得更凶。
“哭什么?”果然她刚刚坐直身子,乔以漠就问她。
何欢没有抬眼,低着头,刚刚吹干的头发蓬在两边,拿手背擦眼泪,“没什么。”
乔以漠暗沉的眸子盯着她,握着吹风筒的手渐渐收紧,眸色也越来越深,最终紧蹙着眉头,放下吹风筒,跨步去了阳台。
他快速地打开推拉门,又快速地关上,转身将双手撑在阳台的栏杆上,身体微斜,脑袋微垂。只有一个僵直的背影,看不出在想些什么,只是那双握着栏杆的手,仿佛承载着千千斤的重量,因为太过用力,指节发白,青筋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