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于佑嘉伸出手,抵了抵门,才发现是虚掩着的,于是顺势轻轻推开那扇门。
首先映入于佑嘉眼帘的,不是那迎面洞开的落地窗和随风而起的大片的白纱窗帘,也不是天花板上璀璨晶莹的大型水晶吊灯。
光可鉴人的高档防水木地板上,一地的玻璃碎片以及瓷器器皿的碎渣。
于佑嘉向前走了一步,脚下有轻微的水渍声,他低头看了看,酒红色的液体流了一地,蜿蜒着浸透了沿途的部分器皿的碎片。
碎片的成分很复杂。有一些用来喝水的玻璃杯,有用来插花的小花瓶,更多的是不远处地板上的一堆碎瓷,像是一只比较大型的可能有一人高的彩色花瓶被人用力砸碎瘫倒在地的样子,而旁边的一只被随意丢弃的金属高尔夫球杆以及上面的痕迹显示了于佑嘉的猜测是正确的。
风很大,落地窗面向着别墅前的那片人工湖,带来扑面的湿润气息。
一个女人靠着沙发的侧面坐在地板上,一动不动,连眼光都懒得投过来。微卷的长发不加修饰地垂落,半遮住她若隐若现的锁骨。 白雪般的面容上,精致的五官也有一半掩在泼墨般的长发里。她只穿了一套棉布质地的宽松纯白居家服,看上去如同刚睡醒的公主,向来艳丽无双的容色间多了一抹说不清的清纯懵懂,还有几分脆弱。
奢靡精致的宫殿中,住的原来不是想象中威严霸气震慑人心的女皇陛下,而是一位纤细娇柔静候佳客的公主殿下么?
于佑嘉来到这个女人几步之外,停下脚步,等了片刻,也不出声,同样在等待着。他注意到脚下那条细小的酒红色的溪流正发源于她手中倒下的酒瓶,葡萄酒的香气被敞开的风吹得淡了些,但依然浓烈香醇。于佑嘉对葡萄酒不算很熟悉,只能从香味大概地判断这是一瓶好酒,市值也该配得上这豪宅和这女子的身份。如果印容玉在这里,他也许闻一闻就能猜到这是哪国哪地哪个酒庄的红酒,没准,还能略有把握地猜一下酒的大致年份。在这双方刻意的静默中,于佑嘉默默看着那条溪流,思绪跳跃了一下。
“你都看到了?”良久之后,确定了于佑嘉有足够的耐性来等待自己,女人不再试探,眼眸动了动,面向于佑嘉,随意地问道。
这女人,除了范雪冰不再可能是别人。
“是,我看到了。”于佑嘉微微颔首,保持着荣宠不惊的神态。
“在你来之前,我很是发了一顿脾气。这几年来,我都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范雪冰撩起自己的头发,简单的动作被她做来都有风情万种的韵味。
“我想,我也许知道。”于佑嘉看着范雪冰的目光很专注,因为太专注,所以反而不会被范雪冰的绰约风姿所轻易虏获。
“不,你不知道。”范雪冰“呵呵”轻笑一声,带着自嘲的语调,完全没有了往日不可一世的高傲神态,“你看到那玩意了吧?知道它原来是什么吗?”
“一个,很大的花瓶?”于佑嘉猜测道,而从范雪冰的神情中,他知道自己猜错了。这没什么关系,因为正确的答案,对方很快会说出来的。
果然。
“一个很大的花瓶吗?”范雪冰起初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声音很清醒,不带有一丝醉意,“对,你说得也不算错,确实就是一个花瓶,包括我自己,也不过是华悦的一个看上去很美其实却最可笑的大花瓶而已。”
“你是说……”范雪冰的这话对于佑嘉而言无异于一种提示,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只是一直都是听说,没有亲眼见到过,也无法向当事人求证。
“对,没错,这就是那个女神像。”范雪冰肯定了于佑嘉的猜想。
于佑嘉默然。关于范雪冰和于智诚的这个传闻竟然是真的。
范雪冰看着那堆碎片,仿佛也在从中艰难地一点一点拾辍着自己的回忆,“在我十多年前刚成名时,于智诚在景德镇给我定制了真人大小的彩绘瓷像,把它命名为‘我的女神’。那时,他说自己没什么钱,公司正处于发展期,只能先给我弄这个瓷像,等到以后华悦成为国内的娱乐巨头,他会给我换一座金像——当然不会有这么大,我也不会那么不现实。然后,那瓷像就由他放在家里天天供着。”
范雪冰说到这里,哼笑了两声,不知是在笑过去的于智诚,还是过去的自己,“在当时的我看来,这是多么浪漫又甜蜜的承诺,我完全没有办法抵抗地,相信了他。可是你看,这么多年过去,华悦早就成了国内的娱乐巨鳄,而他曾经对我的承诺,没有一样能够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