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人来接这位老伯吧。”佩月月迟迟疑疑地开口道,其实她是看辰星这么扶着老大爷有些费劲的样子,才不想辰星继续维持这种吃力的姿势呢。
这个提议难得地得到了印容玉和其他人的一致认可。
印土墩在辰星和佩月月的搀扶下进了辰星的房间休息,整个过程中,印容玉保持着悠然自得的状态,丝毫没有搭一把手的意思,仿佛面前那位大爷不是他亲爹。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似的。
印土墩也够倔,方才还在辰星面前唠唠叨叨了一堆儿子们的坏话,此时最小的儿子就在身边,他反而没有一句话可说,任由辰星这个外人一路扶持着,完全没有喊儿子过来扶自己的意思。
这对父子之间的氛围也够诡异的了。
佩月月想到了印容玉之前说他们一家“都不是好东西”的话,辰星想到了这山西大爷自述的复杂的人生经历,对这父子间古怪的沉默虽然奇怪也不至于太惊讶,更加默不作声地扶着老大爷进了房间。
辰星的房间里现在有四个人,气氛却比一个人都没有时还要差得多。
佩月月倒了杯热水给印容玉的父亲。老大爷接过来,气哼哼地瞅了印容玉一眼,“别人家的孩子都这么懂事有礼貌。知道倒杯水给我,自己家生的就连个屁都不会放。”
“那人家孩子的父母也都挺正常的,孩子们总不至于自己在外面到底有几个小妈都弄不清楚。上梁不正就别怪下梁歪了。”印容玉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臭小子你说什么?”印土墩把水杯往床头柜一放,溅出些水来,他作势要跳起来。辰星和佩月月自然都上去拦着了。
“喂,你自己不是承认过了么,这是你父亲!”佩月月不便多说什么,只能这么提醒印容玉。
辰星觉得头很大,这两人的斗嘴一听就能知道是家庭内部纠纷,他一个外人在这里实在是不合适。但这是他的酒店房间,除了这里他又能往哪里去,总不能让这对父子在自己房间里大打出手吧。
“我知道啊。就因为他是我生物学上的父亲,才会这么说的。”印容玉抬首笑眯眯道,面对印土墩扬起的拳头不躲也不闪,“你们别拦着他,就让他过来打呗。能让他出出气,我这孝道也就算尽了。”
印土墩的神色一僵。辰星和佩月月也都感觉这老大爷不再使劲冲过来了。山西口音的老人家定定地看着小儿子,对方的神色不像说笑,倒似乎是真的在等着他的拳头落下。
这时房间里灯光明亮,印土墩冲印容玉走得近了,这才看清了自己的小儿子白皙如瓷的脸上被人掌掴过的红痕,方才在外面的夜色中没看到,此刻发现了却感觉特别明显。
“这是……你大哥打过你了?”印土墩放下拳头,眼睛眯了眯,神情一变,浑身的酒气倒好像令他看上去更加清醒了。
印容玉略感不自在,想偏头却只是动了动脑袋,嘴角一扯,笑得无比刻意嘲讽,“托你的福啊,大哥可是我们当中最孝顺的,除了他,还有谁会替你教训我们这些不孝子?”
辰星和佩月月早放开了老大爷,站在一旁,看着这互相尴尬的父子俩,又想说什么缓和一下又不想无缘无故地插到父子俩的交流中。
“你们是欠揍,可揍你们要是能解决问题,老子早就动手了,还轮不到你大哥来替我揍你们。要说最该揍的,就是你大哥!”印土墩坐在床上,姿态有些颓然,面上却是不逊于印容玉的傲娇,“几个儿子里,就你嘴巴最欠,这次脸上那东西也是这么来的吧?你大哥那么宠你原来也有受不了的时候。都说挨打才能记得教训,以后知道说话要放聪明点了吧,别以为什么话都能往外蹦,是有很多人没办法怎么你,可不要忘了也有人有的是办法怎么你。”
这时候辰星和佩月月终于发觉到,眼前这位老大爷和印容玉两人身上,还是有一点相似的地方的。
“想说活该就直说,这么唧唧歪歪地恶心谁呢。”印容玉掏了掏耳朵,一副听都懒得听的模样。
“恶心?额要是恶心啊,那你也还是从老子身上掉下来的玩意里长出来的,说额恶心,你自己不是更恶心?”自从发现了印容玉脸上的痕迹后,印土墩没那么容易暴躁了,只哼哼唧唧地反驳。
“你这是该当我爷爷的年纪,却做了我老爹,有什么好得意的?你丢人又不是我丢人,法律上早就不兴连坐了,老子是老子,儿子是儿子,你恶心可不代表我恶心。”印容玉哼了一声,仿佛嫌弃再跟自己的老子拌嘴,撇撇嘴自言自语,“怎么还没来人?磨磨唧唧的,看来下次要向大哥建议一下,他手下那帮子人该整顿整顿了。”
印土墩瞪了瞪印容玉,拿起水杯别过头去,慢慢喝水,也是完全不想看到这儿子的表情。
辰星和佩月月对视一眼,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眼睛里的无语加无措,都很想早点离开有这对父子存在的气场无比诡异的空间。
印容玉坐着的位置靠窗,窗户正开着,凉爽的夜风不时吹入,使得这被人为制造出来凝滞的空气没那么沉闷。
辰星所住的客房楼层较高,有二十多层。稍稍偏头,印容玉就能看到窗外路灯通明的大道如同一条黑夜中通体发亮的长龙勇往直前奔向遥远的暗地。窗户的玻璃上映出他半透明的面容,微微透出些倦色,那道掌痕没有映显出来,仿若不存在般。只是用手指抚摸着脸上的指痕的时候,仍依稀残留着刺痛的感觉。
伤口即使看不见了,依然会用疼痛提醒自己的存在,想要无视都不被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