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节 雪色，血色（二）

达到了极限……刚刚五只弩矢直接命中了他队伍中的五个人，除了机灵的六狗儿拼命躲闪避开了致命处，余下四人的喊叫声刚刚迸出一半就没了气力……

    “头领，俺……肩膀中箭了，要去后面……以免破坏阵型！”六狗儿扯着有些嘶哑的嗓子大声吆喝道。

    三水没好气的回了一句，“滚吧！”

    刚刚吐出这两个字，耳畔又是伴随这“嘚嗑”马蹄声的“嘣嘣”弦鸣。

    “竖盾！拼起来！都想死吗？快点！”三水忍不住咆哮了起来，这时候已经由不得他多想，喊话也不过是凭借本能，应对的正确与否，他是不知道的，凭的也不过是心底不愿服输的倔气。

    “嘣嘣”弓弦又响过之后，三水透过盾牌的缝隙看向对面的时候，才发现对面的五个灵州骑军宛若铁皮怪物，一声不吭却又迅捷而敏锐，几根长矛被“铁人”们擎了起来。

    三水心中大恐，像城墙一般压过来的骑军半点也不显笨拙，反而那长矛同样是通体的铁家伙，看那矛尖冷幽的锋芒，怕是沾边就不要活了。

    “……唔……啊！”三水刚想要呼喝左右分开，只出了一个音，却发现自己好似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漫天的星光在他的眼前划过，待他强自扭身看向自己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被领头的“铁人”挑飞了，胸腹间仿佛没了分量，空荡荡的……

    “嘭”地一下，仰面摔倒地上的三水一阵懵懂，他半点没觉得身上疼痛，只是感觉自己手脚全没了知觉，好像很久，又好像须臾，他勉强能动的脖颈稍歪一歪，斜着眼神恰好看到令他心胆俱丧的一幕……那“铁人”们仿若刀枪不入的怪物，连同他们身下的坐骑也是同样……那“铁人”的长矛好似毒蛇每每击出，便有人鲜血四溅或者肢体横飞，他三水手下也有几个生性勇猛手脚机灵的，但等他们避开长矛试图靠近“铁人”的时候，那“铁人”身下的坐骑仿若浑身是眼的怪物，动辄一只蹄子踢出来，便把人踢得筋断骨折，甚或低头张嘴便咬，一吃草的四蹄马匹，硬是比猛兽还要凶悍……

    所有的战斗都已经与三水再无干系，心里清楚自己再也爬不起来的他只是拼命睁大眼睛，旁顾着四周，不知多长时间后，他之前聚拢的人已经没有多少站立的，几个吓破了胆子的正在亡命逃向河面，但河滩上的淤泥变成了无声无息的杀手，踩碎了薄薄冰面的他们只能徒劳的在泥泞里挣扎，倏忽间几只弩矢过去，那挣扎的身影便变得悄无声息。

    三水已经神志恍惚，万事都与他没了牵扯，残留的意念当中，他幽幽的为自己叹息，这样凶悍的怪物，谁人能够阻挡？

    只是，晦暗难明的月光下，这一切都与他这个排帮的小头领没了干涉，胸腹被破，脊椎摔断的他在被挑飞的那一刻就变成了一个死魂灵……

    ……

    急促奔走的马蹄声停了下来，洛伦佐转身把长矛挂在得胜钩上，四周扫视一圈之后，调整了一下呼吸节奏，低喝道：“可有人受伤？”

    “没有！”“不曾！”“我的臂甲被刀子划了一下……”“好像没有！”四个不同的回复以同样低沉的声调从四周传了出来。

    “检查坐骑状态！喂点吃的！整理装备！顺便给未死的人补刀！注意戒备！”随口连续发出几个命令，洛伦佐翻身下马，从鞍袋里取了些炒熟的豆子双手捧着送到马嘴边，刚刚从之前的兴奋状态恢复过来的大家伙立刻贪婪的吞吃起来，洛伦佐重复喂了几次，又喂给坐骑一些煮沸晾过的水，才弯下身躯仔细检查坐骑身上的铠甲各处扣袢，包括防护马腿受寒的腿套……然后才是整理他自己身上的甲胄。

    与洛伦佐一样，他的同伴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不过他们还在顺便做着另一件事——用他们衬着钢板的靴子踢断之前敌人的脖颈，那些未曾死去的敌人还在垂死的痛苦中挣扎，在战场上，利落的灭杀并不是残忍，而是仁慈。

    远处几声长长短短极有规律的号角声悠悠地响了起来。

    洛伦佐一愣神，随即反应了过来，“乌海，吹小胜调！该死的，怎会让格里高利抢了先手！”

    “是！”被叫做乌海的显然是个汉人，他掀开覆面甲，也不多嘴说话，从腰后扯出一只牛角号就吹了起来。

    几乎是同时间，三四个来自不同方位的“小胜调”响成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