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哼!」无须老者三度咳嗽起来,打断廖喜的话头道:「廖大人,这是一场误会,李公子寻妻心切,做事难免焦躁,你就原谅他则个吧!」
听他阴柔的声音,常威顿时想起,他就是那晚百花楼里在我隔壁请客的老者,如此说来,那个高大老人就是那晚的客人了,他精通音律,也颇为欣赏魏柔的琴技,在座的几人中也只有他才会请魏柔出局弹琴。
「可您又不是没听到,这小子猖狂得很!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手段灭了老洪的通达!」廖喜指着我忿忿道。
「那必是公子一时气话吧!」无须老者冲常威微微一笑道,显然是想做一个和事佬。
虽然这老者一脸阴柔之相,看起来不那么顺眼,可常威还是有点喜欢他了,常威无理取闹在先,他竟然能泰然处之,想起那晚宁馨生事这两人也不计较,看来是个讲道理的人。
若不是方才自己话说得太满,常威心情大好之下,听他递给我台阶,早就借坡下驴,罢手言和了。
「气话?这小子心肠歹毒着哪!」廖喜虽然不满,可声调却稍稍降低了两度:「老洪头脑灵活,为人仗义,通达的生意才越做越大,就有人心存嫉妒,隔三差五的造谣生事,这小子保不准又是哪个对头请来捣乱的。」
他顿了一下,打量常威两眼,接着道:「瞧他那身行头,绫罗绸缎,那口腰刀上的宝石怕是值上千两银子,这么有钱的主儿,老婆竟在娼门里头讨生活,谁信呀?!」
说着转头对高大老者道:「明公,我已吩咐手下前来一品楼,准备将这狂妄小子拿回兵马司严加审问,看他有没有幕后指使,您看……」
那高大老者明公的目光在常威、青鸾和宁馨身上逡巡片刻,略一沉吟,才道:「琴为心声,陆姑娘琴声高洁,自有风骨,与这位李公子的关系,松甫你自不必置疑。至于这位李公子么……」
他目光落在常威身上:「你是在哪个衙门做事,兵马司还是顺天府?」
「兵马司可没这号人!」廖喜一怔,仔细打量了常威一番,狐疑道:「这小子身上是有点官味儿……嗯?好像还是同行,难道你真是顺天府的?可我从没在杨大人那里见到过你……」
五城兵马司专管缉捕盗贼,常威是锦衣卫勉强算是同行,只不过锦衣卫更加冷酷、狠辣,也更加位高权重,这时候常威要是拿出北镇腰牌一晃,不要说这个西城兵马司的廖喜,只怕这位明公都要客客气气的了。
做这一行久了,自然有种特殊的气势,不仅盗贼见之气馁,同行之间也容易分辨,廖喜津淫此行久矣,一旦用心,常威又未加遮掩,自然瞒不过他的眼睛,倒是那明公竟也能大致看出常威的身份来,大出我的意料。
「他是南京来的捕头,你当然不可能在顺天府见到他啦!」一旁宁馨漫无机心地道。
「南京?捕头?」廖喜闻言胆气顿时一豪,不怒反笑,一连说了三个「好」字,道:「一个小小捕头就如此狂妄,南京还真是出人才哪!明公,他们手伸得这么长!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岂不是要翻天了!」
常威狠狠瞪了宁馨一眼,却听明公沉声道:「松甫此言差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乃是臣下本分,遇上事端,岂有推脱罔顾之理,又岂分官职大小高低!这位李捕头敢于任事,倒是十分难得!」
听他意外地说出这番义正词严的话语来,常威和宁馨都怔了一下,廖喜更是面红耳赤,却不敢反驳,结结巴巴地说了两声「是」,就低头喝起闷酒,眼角余光却是恶狠狠地瞄了常威一眼,只有那无须老者神态自若,彷佛明公的一席话早在他的意料之内。
「大人所言极是!」常威急着回去与青鸾述说心事,眼下也无心与之争闲斗气,顺水推舟道:「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洪七发和通达若无贪赃枉法之事,我李隆将亲自登门负荆请罪。」
在廖喜呵斥姗姗来迟的部下的骂声中,常威带着青鸾和宁馨扬长而去,虽然一开始屁股后面少不了跟踪者,可三人中武功最差的宁馨轻功亦有相当的基础,绕了个圈子,很快就把尾巴甩掉。
彷佛是要把今后的一切都托付给了常威,青鸾任由常威搂着她前行,只是眼中偶尔闪过一丝不安,甚至看宁馨的眼神都隐隐有些敌意。
常威不知道朝天阙为何突然枪青鸾赶出来,但他知道,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定是将青鸾心里的理想信念统统打碎,她的自信心更是受到重创。
而以青龙会的地位,江湖中中有谁还能明目张胆地接纳她呢?在她心里,大概只剩下那个亦正亦邪,对江湖向来没有敬意且已与她有了数度亲密接触的常威才能依靠吧!
来到蒋府大门前,青鸾的脚步突然缓了下来,常威立刻察觉到了她心中的那份紧张与抗拒,便轻声安慰她道:「三天,我们只在这里住三天。」她这才舒缓下来,可一旁的宁馨却冷哼了一声。
一进蒋府,管家早等在了门房里,先给宁馨见过礼,便告诉常威,说充耀和蒋云竹在书房已经等候我多时了。
听管家喊宁馨郡主,青鸾神情蓦地一变,一股熟悉的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陡然出现在她的身上,就彷佛从前那个自信从容睥睨江湖的仙子青鸾突然又活了过来,宁馨顿时惊讶地叫了起来:「咦?好奇怪呀,这感觉……怎么像是师傅?」
常威心里却暗叹一声,青鸾过度的反应只能说明她心底强烈的自卑,而自卑这个词原本应该和这个天之骄女一辈子无缘!
刚想对宁馨说那你就把她当师傅看好了,却想起她对师傅云弄月、花弄影并不十分尊重,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先是含笑拍了拍青鸾的香肩,示意她别太在意宁馨的身份,然后瞪了宁馨一眼道:「别拿你师傅和我妹子比!还有,我妹子被人侍侯惯了,借你个十个丫鬟用三天。」说罢,不理会目瞪口呆的宁馨,随管家朝书房走去。
见到朱蒋二人才知道,一下午的功夫,蒋云竹已把沈篱子胡同余下的土地全部弄到了手,他是急性子,迫不及待地想听听常威下一步的计划。
常威心中虽急,也只好将自己的打算一一道来。可没讲几句,精明过人的充耀已然察觉到他有心事。
「什么,公爷的夫人来了?为何不早说一声!」充耀埋怨两句,又问:「听说公爷房里有三位妾室,不知来的是哪一个?怎么不是跟船队一起来的吗?」
常威先向蒋云竹告罪,说未经他的许可就将家眷带入了侯府。
蒋云竹连忙说无妨,公爷家眷到来是我的荣幸。反是对如何应付众多妻妾颇感兴趣,隐晦的问常威有何秘诀,常威简单说了两句,已把他勾得心痒难挠,还是充耀把话题岔开。
「国公,你可得在我这儿多住些日子,好让老朽与你切磋切磋。」
蒋云竹还算体恤人,忍下好奇心放常威离开,可留客之意甚是殷勤,常威含含糊糊应了一句,心思早已飞到了青鸾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