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小孩。我既然来到这,事情不解决,我就不走了。”
张大有的嘴角抽搐着:“张代那个混小子,他是背着我跟一个乱七八糟来路不明的野丫头结婚了!就在刚刚,这个野丫头还让我见识了她的伶牙俐齿刻薄尖酸,她不是什么省油灯,我绝对不会让这种女人踏入我们张家的门槛一步,她高攀不起!”
面对着张大有的激昂,老太太却是一脸波澜不惊:“唐二这姑娘,我看着挺好的,心眼实胆子大性格好,她跟小代凑一对,咱们家小代不吃亏。虽然我还没来得及见上亲家,但这桩婚事,我百分百满意,我就认定这个孙媳妇了,谁要想让他们不痛快,那我可不肯。”
脸上又浮起愠怒,张大有盯着老太太一阵:“妈,你别逼我对你动气!自从那混小子出世那天起,你就为了他跟着我作对,怎么让我不顺心怎么来。妈,你真的老糊涂了,我才是你的儿子!那混小子再怎么着,也跟着隔着一代,后面你腿脚走不动了,给你养老送终的人是我,不是他!你怎么就那么拎不清楚!”
老太太泰然自若:“不管是儿子还是孙子,谁懂事,谁对,我就向着谁。谁任性,瞎胡闹,我绝不偏袒。大有,别的咱们不说,咱们就说回小代和唐二这姑娘的婚事,反正他们小两口感情好,愿意呆一起,咱们做长辈的就该消停,让他们过好自己的日子。”
张大有却是斩钉截铁:“那不可能!我不会让那个混小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他要敢在这事上执拗,我就弄死他!我说到做到!反正,他就是一块一无是处的废柴,他就该带着他浑身的罪责下地狱!”
停了停,张大有恢复满脸的暴戾,他用极度阴冷的眸子环视了一圈,他再次将目光落在夏莱的身上:“夏莱,我让你把奶奶送回去!你吩咐张妈看好她,把她好生照顾着,别让她一个老人家到处走动!”
在张大有强而有力的震慑下,夏莱的身体突兀重重一颤,她不再迟疑,三作两步上前来,扶住了老太太的胳膊,毫无情绪地说:“奶奶,我带你回家。”
老太太却是奋力将夏莱的手抠下,她的眼眶冷不丁的渐渐发红:“你要真的那么狠,那你在弄死我的小孙儿之前,把棺材板给我备好,把做白事的师傅给我请好!”
张大有神色一凛:“你别妄图威胁我,我不吃这一套!”
却是苍凉笑了笑,老太太伸手拢了拢自己已经半白的头发:“我并没有想过威胁你什么。你是我黄英莲的儿子,是我黄英莲十月怀胎历经过最艰难的三个月孕吐,历经手脚水肿静脉曲张各种难受煎熬换着来的孕后期,再到自然分娩痛到死去活来,从鬼门关走一遭生出来的孩子,你再骄纵再不济再冷血,我从来没有想过跟你较量拉锯,让你不舒心。你要继续一意孤行,换着法子去折磨小代,我一个大半生扑在家庭里只管相夫教子的老太婆,在二十多年前对你没辙,现在我更老态龙钟,更是拿你没办法。”
重重地喘息了一口气,老太太继续说:“这二十多年来,我看腻了看够了也看淡了,你再执迷不悟,我也无法将你的执念掰正回来,我愧对你泉下的爸爸,也愧对张家的列祖列宗,我只能以死谢罪,以死来谢过我忙碌了这大半生,竟是扶植了一个让我看着都觉得陌生和心寒的恶魔。”
娓娓道来,说完这番话,老太太用力擦了擦眼角,她主动将手递给夏莱,说:“送我回去吧。”
夏莱迟滞着,最终将老太太的手臂挽住,与她迈着细碎的步子,渐行渐远。
一转眼,门口又只剩下我们四人对峙。
张大有的脸上,不断地演绎着情绪沟壑的变迁,他的拳头握紧又松开,重重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张代后,他最终面无表情,用那种已经让我分辨不出语调的语气冲着张源说:“我们走。”
夜幕太浓,张大有一移开步伐,我已经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而张源,他的轮廓也是模糊一片,跟在张大有身后亦步亦趋,他们很快并排着走出了我的视线。
我浑身汗涔涔的湿透,后背全是凉意,我却顾不上自己,而是一个转身就抱住正立在玄关处像一截木头般的张代。
在我的拥抱下,张代僵硬的身体慢慢活络起来,开始有些生机,他微微弓下身体,迁就着我的高度,将脸搁在我的肩膀上,压得我的骨骼微微的硌痛。
可是我愿意承受这样的硌痛,似乎只有这样,我才能感知到他慢慢从刚刚那一场对峙中缓过神来,他慢慢从刚刚张大有给的那些凌迟中缓过劲来。
但我仍旧心痛,痛到无以复加,我舍不得这个男人他承受那么多生活带给他的残酷和满目苍夷。
沉默相拥了一阵,张代终于像活过来般,他用手贴着我的后背轻轻地拍了拍,他缓缓说:“我其实真的特别不想让你看到这些。这些东西,就像是我生命里的恶性毒瘤,我永远没有办法将它摘得干净,我只能把它藏起来,但今晚它在你面前一览无遗。它肯定是让你难受了。”
我眉头皱成死结:“张代你别说这些。”
待他的情绪,总算是恢复了一些,我松开他,转而将手放在他肩膀上,说:“张代,给奶奶打个电话吧,她不容易。刚刚我看她的情绪也不大好。”
张代点了点头,他一手抓住我的手,另一只手掏出手机,拨了老太太的电话。
他开了免提,我们两人就站在门口那,轮番跟老太太聊着,老太太的情绪很快回暖,她反而安慰我们,别太忐忑,过好自己的日子,她还等着抱曾孙。本来我还想不然我和张代过去陪她呆一晚,但老太太坚决回绝,说她一个老太婆实在无趣,她睡得早,不想我们这么大晚上的跑来跑去折腾,她让我们回头时间宽裕了,再过去那边吃饭。
今晚这出闹剧,在这一刻总算落幕。
关起门来,眼看着都快十一点了,我和张代各怀心事各自占据个浴室去洗澡,又带着一身的水汽汇聚在床上。
倚靠着床头,我们相互用手环着对方,久久不说话。
沉默了不知有多久,张代突兀凑过来狠狠地吻我,说:“唐小二,给我生个小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