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被雷得不轻。
不过仔细想想,岳川的说法又合情合理。
在中原的礼制视角下,这种外甥继承制显得荒谬绝伦。
但是中原的王位继承,又永远都离不开母族势力,永远都绕不开舅舅这座大山。
还有女性“嫁妆”这一块。
按照“外甥继承制”这就是娘家男性给自己姐妹的“财产继承”。
这个财富严格意义上来自娘家男性,也就是女性的兄弟,而非女方父母。
也正因此,舅舅地位最高,话语权最大,是外甥最亲近的娘家亲戚。
双方是有继承权关系的,神圣,不可侵犯。
夫家无论丈夫还是公婆,打媳妇嫁妆的主意都是要被戳脊梁骨的,丢人没出息。
但是反过来,女子出嫁时没有嫁妆,在夫家也是抬不起头的,没身份没地位再正常不过。
现在舅舅地位不高了,说白了都是“彩礼”闹得。
女方父母索要这玩意,不就是给自家儿子结婚用的吗?
原本舅舅应该给外甥一笔财富,现在好,你不给还伸手要,你凭什么“天上雷公、地上舅公”?
岳川说道:“孔先生,平常各国国君嫁女,最低级的就是陪嫁衣衫被褥金银钱财。等于说‘我家女儿不吃你家,不穿你家,也不受你家的气’,吃穿用度都自给自足,不受夫家拿捏。”
“再高级一点儿就是出嫁时抬着棺材,带着打井的工匠。表示生不饮你家一口水,死不用你家一块木。当然,会有人说,有本事你别入土为安,不用我们一块地。”
“于是就有了最高级的,出嫁时陪嫁一块土地,上面有若干城池和臣民。这块土地上的所有产出,都是女儿日常花费所需,女儿死后葬在这块土地上,当地的居民负责守墓,修缮陵园。”
“人家嫁女儿时付出了这么多花费,肯定希望女儿过得好,希望女儿的孩子过得好对吧?可是夫家来了一手废长立幼、废嫡立庶、宠妾灭妻,你说说,老丈人能忍?大舅哥能忍?”
“女儿和孩子在夫家过得不好就罢了,为了搭伙过日子,忍忍就过去了。可是夫家得寸进尺,变本加厉,把人家女儿弄死了,还要杀人家外甥、外孙。这能忍?”
“孔先生,十世之仇可报乎?”
孔黑子那暴脾气,当场一巴掌拍在地上,“十世之仇,犹可报!”
众人只觉得脚底板发麻,屁股蛋子也疼得厉害。
孔黑子也察觉自己失态了。
“咳咳……某一时激动,一时激动……”
说完,孔黑子看着沾满尘土的手掌,直视内心认真审视“君臣父子”那一套。
似乎,真的有些不合时宜了。
不仅不符合未来,也不符合当下。
当今天下礼崩乐坏,其根本就是诸国因为国君之位争吵不断,征战连年。
而诸国争权夺利的根本,就是因为继承制度不明确。
嫡长子继承制只是某些人一厢情愿的想法。
只片面考虑了男方,考虑了父系,却忽略了另一半。
这天下没有绝对的父系,也没有绝对的母系。
因为每个人都有父母,每个人都会为人父母。
每个男人都会是儿子的父亲,孙子的爷爷,同时,他又会是女儿的父亲,外孙女的外公。
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儿子、女儿和孙子、孙女过得好。
说白了,父母之爱子女,则为之计深远。
子女过得不好,老丈人、大舅哥没本事就算了,当缩头乌龟,不听、不劝、不见。
真要有点本事,还不立刻提剑上马,杀上门去找他讨个说法。
春秋时代诸国打打闹闹的破事,说白了就是这个。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谁都说不过对方,那就亮拳头吧。
平常小两口吵架,最多摔碗摔盆,吵一下左邻右舍。
国君小两口吵架,那就是烽火狼烟、万箭齐发,受苦的“左邻右舍”就多了,还投诉无门。
而吵架骂人的时候,大家都懂。
什么脏说什么,什么臭用什么。
礼崩乐坏,也就理所当然了。
龙阳突然畅快大笑。
“小葵刚出生的时候,我就开始攒钱。我小时候想吃饴糖,没钱,但是小葵想吃饴糖的时候,我有钱!我小时候想要而没有得到的东西,我希望小葵都能拥有,我没有得到的幸福,我希望小葵能拥有双份!”
说这话时,龙阳抬手一抹,从左边缓缓抹到右边,颇有种气吞万里如虎的架势。
“小葵出嫁的时候,我一定要给她一份大大的嫁妆!倾我所有,竭我所能,让她成为天下间最幸福的人!”
众人呆了。
也正是这一瞬间,众人突然理解了这个常把“没钱”挂在嘴边的人。
“太子殿下,您攒了十多年,应该存下不少钱了吧?咱们姜国用钱的地方可多了,今儿个咱得好好说道说道……”
龙阳的气势瞬间从云端跌落谷底。
“没钱!一分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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