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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学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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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存在。

    私斗被抓到,可是会被送到边关当刑徒的!

    如今大汉出击匈奴的最前线--雁门,正缺人修城墙呢,枚皋可不想往枪口上撞。

    “懂法就好。”庾易满意拍拍手,示意枚皋把竹篓放在外面,一把推开了屋子的门。

    霎时,一股白色热气扑面而来……

    屋内中央地灶上放置了一个金黄色铜罐,里面的热汤正咕噜咕噜地沸腾,冒着白蒙蒙的雾气,为屋子带来热量。

    屋里已经有十来个人了,三五成群地分成了三堆,凑在一块,坐在白色水蒸气浓郁的地方报团烤火。

    当今生产力低下,衣裳算是一个重要财产了,人死亡时,都要把平日里穿过的衣裳带到坟里,稍微穷苦一些的人家,会把衣服留下自己用,这可是珍贵遗产。

    “你先进去吧,我还要回前堂。”

    “诺!”

    枚皋行礼后,走进屋子。

    见庾易又送来一个人,房间内瞬间安静,都主动挤了挤,亮出来一个水蒸气充足的暖和处。

    一个坐在铜罐旁的胖乎乎青年更是自来熟,直接高高举起肥嘟嘟的右手,晃动着,大大咧咧呼唤:

    “嘿,兄台,来这儿!暖和!”

    又扭头对墙边一个低着头打哈欠的亭吏请求:

    “上吏,能否给这位小兄弟盛碗热汤暖暖身子!”

    枚皋走到胖青年身边,和旁边的人挤了挤,才好不容易坐下,端正跪坐。

    不一会儿,负责照顾学子的亭吏就送来用黑色木碗盛着的热汤。

    枚皋捧着热汤,边用嘴唇贴在碗沿小心翼翼吮吸,边打量所处环境以及这群待在同一屋檐下的人。

    大屋墙壁用一层刷了黑漆的木头覆盖,光滑明亮;头顶天花板也被木头封死,不留任何痕迹。

    摆满竹简的书架、教书先生坐的案几、……立在地上的金黄色铜油灯……摆设一应俱全。

    枚皋不由得暗叹:“装饰得真不错,没想到此地亭长竟是一个雅者。”

    若是谌洛在此,能感动得哭出声来,钱没白花!

    他本着再苦不能苦教育的原则,为了弄这些装饰,不仅花光了啬夫送来的赞助费,还把前两日到账的破案奖金花了八九成。

    如今口袋里剩余不到两千钱了,这还没考虑欠卫青两万五千钱。

    负债累累!

    枚皋环视一周,发现屋中的学子打扮也都和他差不多:一身湿漉漉的褐衣麻绔,一双沾满泥巴的破烂草鞋。

    看样子大家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给淋湿了。

    能在这种天气赶路至此地拜师的人,应该都有自己的打算。

    安静的时间持续得很短,只一会儿,大家又开始热火朝天地聊起来,从今天的天气,聊到去岁的收成、马上要播种的禾豆……当然出现次数最多的还是临江里杀人案以及亭长替人赎罪之义举。

    枚皋认认真真听着,时不时笑上一笑,表现自己对这个话题的参与。

    他自从亡命长安以来,人生地不熟,唯一收集信息的方法便是听人聊天。

    碗里的热汤还有一半。

    不出枚皋所料,聊着聊着,屋内的话题慢慢偏转,偏向大汉政事上。

    孝文皇帝即位的第二年,就宣布废除“以诽谤、妖言治罪”。

    在场之人无论说什么,只要不涉及谋反这种超过自由框架允许的言论,都不会被治罪,因此,众人讨论的话题相当大胆,甚至涉及了皇帝。

    “汝等可还记得南宫侯张坐?就是娶了陛下二姊南宫公主的那个。”

    招呼枚皋在身旁就坐、名叫“胶仓”的胖青年环视一圈,抻着脖子,对众人神秘兮兮道:

    “南宫侯去年不是获罪免爵了嘛。我家大人在长安有一个朋友,他前些日子来我家做客透露了一个消息,南宫公主要改嫁给芒侯耏申啦!”

    “真的假的?那张坐岂不是把脸丢到家了?”

    “谁说不是呢。想他张坐祖上可是赵王张耳,大母是鲁元公主,太祖皇帝与吕后的女儿、陛下的血脉至亲,如今竟落得这个田地。”

    “嚯!”

    众人面面相觑,都感慨万分,长叹一声。

    生孩子真是个技术活。

    恐怕昔年的赵王张耳怎么也想不到,生的后人,一代不如一代吧?

    不到百年,嫡系后代中竟然连个侯位都没了。

    震惊之余,屋内有人开始愤愤不平的感慨:

    “先帝识人不明啊!这个侯位给韩长孺多好?韩公一生,虽位列三公,但却不曾封侯。论军功,韩公七国之乱时率领梁国上下老弱病残死死拖住吴楚联军;论品行,韩公对待得罪过自己的狱吏宽宏大量……为何就不能封侯?”

    “话不能这么说,你别忘了朝堂之上主张和亲的官员,以他韩安国为首!黄老终究是黄老,领兵能力摆在那里!”

    “兄台也别忘前几年韩长孺出击闽越大获全胜之战绩!”

    “兵戈未接,闽越王室杀王投降,全靠我大汉威名远扬,与他韩安国何干?”

    “……”

    被话题挑动,屋内众人叽叽喳喳,激烈辩论。

    因为言论自由,汉人崇尚辩论,尤其是朝廷经常带头,皇帝从中牵线:

    景帝时期的辕固生与黄生的汤武革命之辩;

    汉武时期的韩安国与王恢对匈奴政策之辩;

    昭帝时期的桑弘羊与全国民生代表的盐铁之辩

    ……

    种种影响下,辩论之风盛行于世。

    不过枚皋挑了挑眉,没有参与其中。

    他只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作赋,谁该封侯关自己屁事?

    更何况枪打出头鸟,争论意味着敌对,眼前这群即将成为同窗的人可不是省油的灯……

    茂陵亭亭长究竟是哪一家尚且不知,但长安最近以儒家公羊为尊,在场者,说不准谁日后就成为公羊之士。

    何为公羊之士?

    放下《公羊春秋传》,这群人便是深入模仿孔丘性格的有仇必报战斗分子。

    当年孔子为了让人接受自己的言论,领着七十二门徒,数千弟子浩浩荡荡周游六国。

    试问,一个“千户”给你讲道理,你敢动吗?

    枚皋可不想日后面临一群传“今日争论之道”的“读书人”。

    他继续喝着水,等待茂陵亭亭长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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