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那一台价值二十多万的雅马哈三角钢琴。
学校的钢琴很老旧了,不知道用了多少代。
几个男生给她把那台钢琴搬来,气喘吁吁的,几个班级之间互相较劲儿谁班上的节目好,顾星洛呆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别的班的男生都往这儿看。
小胖沈浩然擦擦汗,颇为骄傲地说,“顾星洛可是我们班女神,学习成绩贼好,还是我们班唯一一个会弹钢琴的,我们女神以后要去燕京音乐学院的。老厉害了!”
隔壁班体育委员啧啧啧,“我们班张思蕊学了七八年伦巴呢,弹钢琴有什么牛的!”
“那是你没听过我们顾星洛弹得钢琴多好听!”
小胖不服,非要跟隔壁班理论个你输我赢,话音才落。
台上的光突然灭了。
顾星洛心里“咯噔”一下,她的眼前瞬间模糊起来。
前排几个同学用手机开了手电筒照明,晃动,台上还正表演着一个民族舞的节目。
“好像是停电了诶?”有同学在窃窃私语。
顾星洛闭了闭眼睛,心想,停电了说不定能提前结束,她就不用上去表演了。
她晚上看不清东西,也不太熟悉学校的钢琴,万一到时候有什么意外,她就把这个节目毁掉了。
顾星洛坐在台下候场,攥着裙子的手心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她看见几个老师模样的人去后台,声音传来,“没事,学校有备用电机。”
操场外的路灯投下昏暗的光线,台上的节目还在继续,后台那边围上了几个热心的学生,顾星洛听了个大概,是备用电机好久没用,好像有点什么意外。
不知道谁把江言琛拉来了。
顾星洛的视线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看什么都很模糊。
她坐在最角落里,远离人群喧嚣,因为不安和恐慌,她甚至无法通过声音辨别方向了。
但她清晰地看到穿着白衬衫的少年朝她这边走来——那其实是一个轮廓,瘦高,却又脊背挺直,她相信那是江言琛。
从前几个节目开始,顾星洛就没看见他和宋时轶,当时猜测倒也有可能俩人对这个不太感兴趣。
结果江言琛还是赶着回来了。
他像是弯了弯腰,半蹲在她的面前,跟她说,“别怕。”
——奇妙的是。
她不安了好一会的心,真的因为他这简单的两个字,而微微的落了回去。
她只是很相信江言琛。
因为他每一天都风雨无阻地出现在学校后门的拐角等着他。
因为他每个周末都出现在那个公交站,陪着她坐一路的公交车颠簸回来,穿越半个漆黑安谧的城市。
顾星洛上台的时候,明显听到台上安静了好一会。
到她的时候,顾星洛越往前走,前面越明亮。
那台老旧的钢琴被摆放在了舞台的最中央,而钢琴前面挡了一组落地的屏风,将她和舞台下的人群隔绝。
而钢琴的上面,垂下来了无数个透明的风铃灯,每一个灯中都缀着一只蝴蝶。
钢琴被照得异常明亮清晰。
顾星洛坐在钢琴前,屏风上投出了她的剪影,还有无数只蝴蝶随风晃动。
台下的观众都在惊呼。
“三班这节目也太用心了吧?”
“果然是他们班的钢琴女神,这侧影也太漂亮了。”
顾星洛坐在那架钢琴前,屏住呼吸,将手小心的放在琴键上。
台下的人都安静地听着。
“朋友们,让我看见你们手里的光——”
宋时轶这一嗓子太标志性了。
“捧个场啊同学们!”沈浩然也喊了一声。
台下哄笑,还是配合地把手机的手电打开。
顾星洛坐在钢琴旁找感觉。
她闭了闭眼睛,紧张到额头也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水,细碎的刘海贴在额间。
就在她按下琴键的那一瞬间。
一束光打在了她的身上,将她笼罩在光下。
细风吹拂,风铃灯晃动起来,蝴蝶仿佛在幕布上翩翩起舞。
明亮,浩大。
江言琛半蹲在台下帮老师调试灯光,他抬眸看着台上。
顾星洛坐在屏风之后好,长发掖在耳后,她弹琴的时候很专注,微微闭着眼睛,下巴轻轻抬起,下颔至脖颈的线条柔软而美好。
江言琛就静静地看着她。
她像茫茫宇宙中失联的星球,荒芜孤寂。
那他就是围绕她航行的宇航员。
温柔的降落在她的行星上。
世界这么大,宇宙这么漫长,总有一颗小行星,比星月更耀眼。
顾星洛弹得是久石让的《天空之城》。
曲子柔和静谧,动人心弦。
顾星洛慢慢睁开眼睛,周围明亮到不太真实,钢琴上折射着一层梦幻的光。
她抬起视线,手指灵动地在琴键上游走,然后视线撞上了在舞台一侧半蹲着的江言琛。
他的衬衫被风吹动,少年的肌肤冷白,轮廓年轻而清朗。
风吹拂过,空气中仿佛漾着淡淡的苦橙味道,随风弥散,安稳又清新。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两人的视线相撞。
她的心跳怦怦然,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台下的江言琛。
天空之城只有短短的三分钟。
顾星洛的紧张逐渐平缓,甚至有一种不为人知的悸动在心底暗涌。
那是她第一次登台表演。
也是她第一次心脏悸动。
“你们哪儿弄得屏风啊,真稀奇。”
表演结束的时候,班主任调笑着问。
“江言琛跟高二跳孔雀舞的借的,说这样效果好嘛。”宋时轶大大咧咧答了。
“灯呢?”班主任夸赞,“你们还挺有创意,往里面放蝴蝶。”
“那多出效果啊,江言琛主意可多了,人也厉害死了,你看那备用发电机还是江言琛弄好的呢,灯直直照着顾星洛,效果太好了,”宋时轶挤挤眼,“老班,长脸了吧?”
“点子怪多!”
顾星洛已经回来了,气喘吁吁,脸颊绯红。
她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听见了班主任和宋时轶的对话。
她悄悄回头看了一眼江言琛,他姿态松散地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瓶水刚拧开。
只有她知道。
屏风是因为她不喜欢人多,会紧张。
那些灯,只不过是因为她怕黑,她有夜盲症的秘密,她从未开口说过,他却知道。
而后用属于他的方式,无言地陪伴着。
她永远都记得。
在七年前的青昭市的九月夏末初秋。
有一个少年,为她照亮一束光。
鼓励她坐在台上,尽管会紧张不安,可也没关系。
因为他在。
她很幸运,在最落魄的高中两年,一直都有江言琛为她亮起一束光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