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大主顾道:“你们的老板在不在?”
“在。”苏老土道:“就在里面,你可以进去问他。”
那个大主顾道:“我不进去,你叫他出来。”
苏老土道:“你为什么不进去?”
“他为什么不出来?”这位大主顾的态度很决绝。
苏老土的回答也很绝。
“因为,他是老板!”
“不管是大老板,还是小老板,多多少少都有点架子的。”
大主顾好像不高兴了.
“他不出来,我什么都不买。”
苏老土忽然说出句更绝的话。
“现在,你就算不买,也是不行的了。”
他说:“所以现在,你,非进去不可。”
倪振霄一直在很专心的听着他们说话,眼睛里一直带着思索的表情。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小,在里面每个字都可以听得很清楚。
他本来用不着这么专心去听的。
他一定是在分辨这位大主顾说话的口音。
以前他一定听过这个人说话。
丁琦正想问他,是不是知道这个人的来历,倪振霄已经说了出来。
“‘诛仙手’归重元!”
他的声音略带紧张。
“小心你那伙计的两只胳膊和几条肋骨。”
武林中只有一个“诛仙手”,也只有归重元。
他的分筋错骨手,大力鹰爪功,独步江湖。
他的心之狠、手之辣,也跟他的武功同样有名。
只要他一出手,就必定是对方的重要关节,跟他交过手的人,不死也得残废。
现在他已经出手了。
倪振霄的警告已经太迟了。
丁琦已经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很轻的声音,但却很刺耳,从耳朵一直刺入心里。
一直刺入胃里,一直刺入骨头里。
丁琦只觉得胃部在收缩痉孪,自己的关节仿佛也酸了。
不管苏老土是不是真的老实人,是不是真的很土气,总是丁琦的伙计,已经跟他共同生活了百余天了。
奇怪的是,他只听见了骨头碎裂声,并没有听见惨呼声。
只有两种人能够忍受这种痛苦而不叫出来。
一种是骨头奇硬的硬汉。
另外一种,是死人,或者是已经晕过去快要死的人。
丁琦想冲出去,倪振霄也想冲出去,但是他们还没有出去,外面已经有个人进来了。
这个人是倒退着进来的。
这个人左臂右肘的关节都已被拧断。
这个人已疼出了满脸冷汗,满身冷汗,却还是忍耐住不肯叫出来。
这个人是条硬汉,江湖中每个人都知道,归重元是条硬汉。
这个人居然不是苏老土,而是归重元!
以分筋错骨手,名震武林的皖北第一高手,归重元。
曾经折断过无数英雄手臂,折断过无数好手肋骨的归重元。
现在他的臂竟已被人拧断,肋骨也被人折断几根了。
是被一个杂货店的伙计拧断和折断的。
他死也不相信这种事情会发生。
丁琦与倪振霄也不能相信。
但是本来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却偏偏发生了。
世上本来就没有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你说是么?
是的!
归重元脸上的表情不但惊讶痛苦,而且害怕。
他一生从未如此害怕过。
可是这个杂货店伙计的出手,却让他害怕了。
分筋错骨手,大力鹰爪功,是淮南鹰爪王的独门绝技。
他是鹰爪王的嫡系子弟,也是皖北铁爪门的第一高手。
可是他一出手,就被制住,这个杂货店的伙计竟在一招之间就封死了他的退路,拧断了他的骨节和肋骨。
难道这只是个意外?
归重元一步步向后退,从挂着破布门帘的小门里退入屋子。
门帘又落下。
他已经看不见那个平凡老实,猥猥琐琐的伙计了。
可是,他也没有看见这屋里的人。
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惊痛悲痛,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倪振霄忽然站起来,一把拉住他,把他按在那张旧竹椅上。
“意外,太意外了!”
“老乌龟,果真是你这只老乌龟!”
“千年乌龟,万年王八,你的命真大,怎么到现在你都还没有死?”
归重元应该认得倪振霄的。
他们曾经是朋友,后来又变成了死敌。
死敌比朋友更难忘记。
但是他没有看出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就是倪振霄。
他好像根本没看见有个人站在他面前。
他还在流汗,一颗颗比黄豆还大的冷汗珠子,不停的从他脸上往外冒。
“那个人是谁?”
“他究竟是谁?”
他的声音就像是在做噩梦。
“那个人是谁?”
这问题也正是倪振霄同样想知道的。
他转过头去问丁琦。
“你那个伙计究竟是什么人?”
丁琦无法回答。
他只知道他的伙计叫苏老土,是个糊里糊涂邋里邋遢的老实人。
一个老实巴交的人,过去既没有辉煌的往事,将来也没有远大的前程,好像已经只有在这个破烂的杂货店里混吃等死。
这么样一个人,怎么能在一招间制住名震武林的“诛仙手”归重元?
莫非这又是个意外?
丁琦也不知道。
这个杂货店的老板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老板了,伙计当然可能不再是以前那个伙计。
丁琦已经想到这一点,但是他也想不出这个伙计是什么人。
他真的想不出。
归重元脸上还在冒冷汗,嘴里还在喃喃的问刚才他已不知问过多少遍的话。
倪振霄忽然一个耳光掴了过去,掴在他脸上。
归重元这一生中,很可能从来都没有挨过别人的耳光。
他本来是在噩梦中,这个耳光使他骇然惊醒。
他终于看见了面前这个人,往日的思想和回忆立刻从他心中涌起。
“是你!”
归重元道:“你……你也在这里!”
顿了顿,他又道:“你怎么会在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