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紫离捧着那碗酒笑:“年三十的时候,子翎带了一箱子的烟花去棠棣宫。叀頙殩伤他屏退了所有人,连绿萝都没有留着,只他一个人陪着我在院子里面放烟花。那晚的烟花,照亮了整个棠棣宫,惹了宫里的很多人妒忌。”
宫里面,很多妃嫔、公主,哪怕是皇子,都妒忌她,可以得到皇上那样的宠爱。她也明白。只是,从来不去理会也从来不畏惧。因为,被先皇捧在手心里面的昭翎公主,根本就不必畏惧这些没有必要的东西。
那个时候,在她眼里,妒忌都是不必要可以不理会的。没有人会去陷害她,或者说,没有人有胆量去陷害她。所有的陷害在未到达她眼前之前,已经有人为她清扫干净了。
在别人眼里险恶的皇宫,在她身边,干净的如同极乐世界。除了偶尔撞破别人的事情,她的世界里面没有一丝污迹。
她喝酒,是细水长流,慢慢的品。可或许就是因为这慢慢的品,才更添了许多细腻愁绪。她的嗓音混合着酒水香气,比平常更加动人轺。
孟初寒坐在她对面,看着她那张沉醉的回忆中的脸,神情专注。
“那么一大箱子的烟花,子翎带着我一个个的放,直到半夜也没有放完。因为是过年,绿萝她们也不敢扫我们的兴,就躲在别处看着。后来是三哥……三哥带了三嫂过来。”
孟初寒端着酒碗,低垂了眼眸:那一夜的烟花,他记得。当初小红楼所有人的都站在庭院之中看那一夜盛放的烟火。接下来的几日,几乎走到哪里都可以听到小宫女在闲暇的时候议论。她们说话的时候,眼中都是明亮的光彩癌。
那个时候,他想的是:这个世界真是不公平。同样是人中龙凤,有人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有人日夜担忧生命之危。
孟初寒看着她,道:“那个时候的你,的确令天下人艳羡。”不是想象,只是他真的亲眼见过。
姜紫离灌了一口酒进去:“是啊。那是我母后用生命给我换来的绝宠,也是我父皇能够给我的全部的爱。对他的女儿的,还有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的。”她的声音哽咽,泪水再次滑落下来,“在我过去的十六年里,我承受了太多的宠爱,落到如今这个地步,我没有什么好埋怨的。只是……”
姜紫离端着酒碗的手抖了抖:“那十六年的绝宠,我消耗掉的不仅仅是我一辈子的运气,还有我父皇的,我母后的,子翎的。还有……黎国的国运。”
姜紫离拿一双迷蒙的泪眼看着他:“你说,老天怎么就这么不长眼睛呢?消耗带那么多人的安乐生活,只为了一个手无寸铁、毫无用处的平凡女子的绝宠。我偷走了那么多人的好运气,那么多人的好运气成全了我天下至尊的十六年。可是,如今,就算我拿自己的命去换,也再也换不回属于别人的那些好运气了。”
姜紫离笑着,仰头将碗中酒饮尽。
孟初寒眼睁睁的看着她的泪水掉落下来,终于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去。温润的指尖抹去她脸颊上的泪水。
姜紫离没有躲,她只是怔怔的看着他。这个时候,孟初寒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他只是觉得,自己看中的这个女子果然是特别的。拥有绝宠的时候,她肆无忌惮。等到一切崩塌,她又能竭尽全力来为国效力。
她不埋怨这个世界的残忍,她只是觉得,她用尽了别人的好运气。
孟初寒知道她用的是美人计,可是这样一个花容月貌、梨花带雨,命运又有如此波折的美人,的确很容易令任何一个男子……动心。
这个时候,他看着她,有些失神。这样的女子,既然给了她宠爱,就应该继续让她活在最洁净的世界里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四处奔波,不断逃亡,不断受伤。
孟初寒的视线落在她被衣衫包裹的身上:这衣裳下面的伤疤……大概没有哪个女子像她一样多吧。原本是心疼的,只是视线移上来,看到姜紫离因为喝酒而晕红的脸颊,再看她下面那段细长的脖颈,不由的就想到那一夜……他们最为亲密的那一夜。
那一夜,他十三年来第一次觉得终于松了口气。那一夜,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了一个女人。那一夜……那一夜之后,天翻地覆。
“噼里啪啦”的响声就出现在他们都失神的时候。这响声震得两人一惊。他们同时抬眼看了对方一眼,同时端起手中的酒碗掩饰自己方才的失态,又几乎是同时将酒碗放在桌上。
不同的是,他的碗空了,她的碗中还有残酒。许是因为情绪激动的缘故,她的酒洒在了衣裳上。
孟初寒看着她,起身从包袱里面找了一件披风出来,披在她身上。那件披风是他亲自去买的。为了在路上为她御寒。
这次姜紫离依旧没有躲。孟初寒转身走开的时候,姜紫离还拉住了他的衣袖。她仰头望着他:“你为什么要救我?”
她的头仰着,脸颊布满红晕,一双眸子却很是清澈。真的是清澈,就像是没有人烟的山间的溪水,可以一眼望到底。
这个时候,孟初寒都开始怀疑:她是不是真的醉了。如果是她用的美人计,那……她的这个美人计手段也太高了些。喝了那么多酒,到现在为止,她一直在说,言语里面却丝毫没有试探的意思。
“一开始,你不想救我的。”
孟初寒低头看着她:“因为你是邵子翎的心上人。”
这个答案姜紫离很容易就能想到,也很容易让姜紫离放松戒备。只是接下来的一句,就带了别样的意味在里面,让姜紫离不敢去想,让她将方才放下的戒备再重新竖起来:她可以用美人计,面前的这个人,也可以用啊。
孟初寒的下一句话是:不过现在我庆幸当初没有舍弃你。
姜紫离眨了眨眼睛,笑了。放开孟初寒的衣袖,转身倒酒。只是那坛子不小,她一时不注意,竟然失手让酒坛子跌了下去。“啪”的一声响,坛子在地面上摔破,半坛子的酒水洒在地面上,还有一些正从破碎的坛子里面流出来。
姜紫离怔了一怔。
孟初寒看着她,叹了口气:“还想要再喝吗?”
姜紫离点头。孟初寒便转身为她找酒去了。
房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姜紫离立刻盘腿坐在椅子上打坐。内力运转,她将喝进去的酒水一点点逼了出来。那酒水从指间如小溪般流淌下来,汇在洒在地面上的酒水里,一点痕迹都没有。
孟初寒从窗纸的一个破洞里看到这一切,无声的笑了笑,转身下楼找酒去了。
再回来的时候,孟初寒又抱了两坛酒上来,只是这次的酒坛比上次的要大上许多。姜紫离看了,先是一怔,随即暗中舒了口气。
雕花木门一开,外面的远的进的鞭炮声便一阵一阵的传来。
孟初寒似乎没有注意到姜紫离的神情,他将两只碗全都满上,端起自己的那碗对姜紫离道:“这个年只能我陪着你,也只能你陪着我,为了我们彼此的互相陪伴,是不是应该共饮一碗?”
姜紫离看着他,觉得他有些太主动了,不过还是道:“是。”便端起酒碗来与他干了一碗。方才那一阵子,她都是小口小口的喝酒,如今这般,却也能豪气起来。一仰头,一碗酒全都灌了进去。只不过洒在衣裳上的更多罢了。
后来又说了一阵子的话,姜紫离的话题终于转到了孟初寒身上:“你的父亲和母亲也没了吗?你为什么不去找他们?”
孟初寒一手支在桌子上撑着脸颊,笑着看着她道:“不是我不去找他们,是他们不要我了。”
姜紫离的眼中立刻有好奇:“为什么?”
孟初寒喝了一碗酒,也没有瞒她:“因为他们以为我不会说话。”
“不会说话?”任何一个人遇到这样的理由都会好奇的,姜紫离这一次是真的好奇,并未装模作样。便是孟初寒都觉得这样的理由有些可笑。他们又不是养不起他。纵然随便将他丢在一个角落里,他也是能活下来的。可是,他们将他丢了。
孟初寒低垂了眼眸:“是啊。他们以为我不会说话,认为我会有损他们的威严,便将我扔了。”
姜紫离看着他的眼睛里面弥漫上悲伤:的确是悲伤。也的确是为孟初寒而涌起的悲伤。
她为孟初寒的所作所为想过很多理由,却从来没有想过,他竟是从小就被抛弃了的。她落到如今这个地步虽然凄苦,却毕竟是她同父异母的兄长所为,她虽然没有了母后,她的父皇却将天下一切好的都放在了她面前任她挑选。而他……
孟初寒饮了一碗酒下去:“我是被扔在河里的。原本应该被淹死,后来很幸运的被一位在河边喝水的和尚给救了。”这些话,他从来没有对外人说过。姜紫离是第一个倾听他心事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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