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她算什么

飞檐的亭子里面，有四面都垂下了帘子，只余两面用于赏景翳。

    红泥茶炉上的茶已经煮沸了，沸腾的茶水咕咕的冒着泡，在顶起的盖子边缘冒出徐徐白气。曲妃卿侍候着煮茶、侍茶。

    虽然冬天衣裳比较厚，但是看她的身段，看她斟茶的动作，依旧美的如流水一般让人心动。

    曲妃卿双手捧着茶盏呈给陈太后：“母后，您尝尝。”她唤的是“母后”，因为宫中众人皆知，她是陈太后的义女，是皇上孟庭旭下旨亲封的长公主。

    梅花林中有小宫女在采梅，见到一身单薄衣裳立在边上的长孙玲珑，吓了一跳，连忙屈膝行礼道：“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四个字莫名的刺入长孙玲珑的心。可是她很快就将心中那种情绪压制下去。

    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见到了陈太后，长孙玲珑自然要上前去行个礼。她没有让小宫女通报，而是直接就走了过去。

    快走到亭子里面的时候，曲妃卿已经注意到她了。陈太后端着茶盏，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仔细将一盏茶饮完，陈太后微笑道：“妃卿的茶艺果然比芳瑞要好的多。”

    芳瑞在旁边赔笑：“奴婢哪里比得上长公主。”

    陈太后的眼神暗了暗，望着茶盏，突然道：“庭……庭旭他，你以前是不是也这样煮茶给庭旭喝？”

    曲妃卿眉眼弯弯，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幸福的事情，并没有注意到陈太后一开始的停顿，道：“有的。不过不多。梅花也没有现在开的好。”

    陈太后也常时不时的打听一下孟庭旭在黎宫里面的事情。曲妃卿只想着她是对儿子那十几年心存愧疚，并未想太多。

    “那，那时候他……“

    长孙玲珑就已经走到亭子台阶下。陈太后这才发现她。看到她，陈太后原本想要再问曲妃卿的话便咽了下去。

    曲妃卿站起来，对长孙玲珑微微点头。长孙玲珑也对着她笑了笑。出去采梅的小宫女也回来了。捡了林子里面开的最好几支剪来。

    曲妃卿笑着将那梅花接过来，从宫女手中拿了一个细瓷花瓶插瓶，道：“这茶就着这冬日里的梅花香气、梅花美景喝才最有味道。若是再往茶汤里面添片梅花瓣，就是最好的了。”

    边说着，曲妃卿从宫女手中拿过一只洗净了竹夹子，单独取出一枝梅花来，选了最好的花瓣用竹夹子夹下来，一个茶盏里面放了一片。

    长孙玲珑端着茶盏，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有些羡慕起曲妃卿来。这样无忧无虑每日插花饮茶的日子，很舒心。

    只是再一想……便觉得世间果然是没有完全合人心意的事情：如果将来有一天她知道，住在宫中的皇上不是……那个时候，她会是什么样子的？

    薛城。

    邵子翎在丞相夫人的房间住了十几日之后，终于还是搬了出去。之前他只是心中愧疚，在房中陪了她十几日。可是他到底是黎国的将军，不能将责任抛下。

    邵子翎离开的时候，丞相夫人满脸痛心，厉声唤他：“子翎！”

    邵子翎站住了，转身对着丞相夫人微微一弯腰，道：“母亲，处理完事务子翎再来看您。”

    邵子翎终究还是出去了。丞相夫人踉跄着坐在床榻上，闭了满是失望的眼睛。

    这个时候，姜世炎被流言蜚语弄的焦头烂额，几乎全天下的人都认定了他弑君篡位。如此情形之下，姜世炎想要控制局面，就只有一个办法：速战速决，迅速攻打下邵子翎。

    只要邵子翎败了，只要姜永乾死了，一切就可以尘埃落定。

    建兴元年三月，姜世炎在三日连下六道圣旨召邵子翎回济州失败之后，以“讨伐逆臣贼子“的名义出兵攻打邵子翎。

    邵子翎因担心陈国会趁虚而入，只守不攻。只是当一座城池失守，城中大半百姓被屠，邵子翎终于明白，他不能再这样退缩下去。

    战火燃起，将士伤亡无数。邵子翎在薛城主持大局，忙的马不停蹄，每日歇息的时间都由以前的三个时辰变为一个时辰。

    姜紫离看在眼里疼在心里，除了每日照顾姜永乾喝药之外，最大的任务，便是照顾邵子翎的起居饮食。

    邵子翎虽然累的厉害，但是这样的日子，有她陪伴在他身边，他依旧觉的这样的日子是美好的。这是属于他们的美好。

    丞相夫人看着邵子翎整日的与姜紫离黏在一起，不仅要为她守护这黎国的半壁江山，还要每日抽时间陪她，心中对姜紫离愈发的不满。

    她的儿子，姜紫离居然舍得这么折腾！

    她的儿子……都是为了这个女人，她的儿子才会变成这个样子。看着邵子翎，丞相夫人都担心，她的儿子会不会有一天被这个女人给累死。

    姜紫牧看到丞相夫人含霜的的脸色，幽幽叹道：“九妹和子翎果然是一对璧人。”顿了顿又道，“只是皇兄他……夫人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尽力劝说皇兄让他收回我和子翎的赐婚圣旨的。”

    姜紫牧的嘴角带着微笑：“我也会劝说皇兄，让他下旨把九妹赐给子翎。虽然九妹她……但是这是在黎国，只要皇兄下了旨，没有人会再敢说九妹她曾经是孟庭旭的昭妃。”

    丞相夫人在她的“劝慰”里脸色越来越难看。

    最后，姜紫牧送丞相夫人回房间的时间，丞相夫人突然对她道：“子翎这么累，你也应该多做些羹汤给他补一补。”

    姜紫牧微怔，随即低头，道：“子翎他是不会喜欢的。九妹在他身边，他肯定不会要我的东西。我还是不要到他们面前招人厌了。”

    “招人厌”三个字听在耳中，丞相夫人的心突地一跳：招人厌？她不也是在他们面前招人厌的那个人吗？

    丞相夫人皱眉突然道：“你才是皇上亲自下旨指给邵子翎的妻子，姜紫离她算什么？！”

    第二日，姜紫牧早早亲自熬好了羹汤端到邵子翎书房外。邵子翎听到敲门声，以为是姜紫离来了，便道：“进来吧。”

    邵子翎依旧在忙着写些什么，没有抬头看进来的人到底是谁。那人将汤盅放在桌子上，没有说话。

    这样的情形他跟姜紫离在一起的时候也不是没有。邵子翎也没有诧异，依旧在忙着手头上的事情。

    只是过了一会子肚子饿的难受。他看着桌上的地图，拿着笔一点点勾着，依旧没有抬头，却道：“看在我累了一夜的份上，劳烦昭翎公主亲自喂一喂我可好？”

    他轻笑。只这一句调戏的话，就可以让他驱除整夜的疲惫。

    姜紫牧愣了愣，没有说话，拿了汤匙舀了一勺汤往他嘴边递。邵子翎张口吃了，咽下去笑道：“再来……”

    邵子翎下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便是刚刚吃进去的那一勺汤，邵子翎都觉得在喉咙里面梗的难受：“怎么是你？”

    姜紫牧伸在邵子翎身前的手依旧没有收回来，她怔怔的道：“就是我啊。是夫人让我过来……”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打开，推门进来的是刚给姜永乾喂完药过来的姜紫离。姜紫离看着这样的情形，愣了愣。

    看到姜紫离，姜紫牧突然捂着脸娇羞的低下头，舍下羹汤，提着裙摆就跑了。跑到门口的时候还撞了姜紫离一下。

    姜紫牧什么都没有说。可是看到姜紫离，邵子翎突然明白过来，她什么都没有说才是最难解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