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然后又很快地忘记了。
但谁会忘记自己的心跳声?在每一天临睡前,在每一个夜深,在疲倦的间隙中深深呼吸的时候——这个老伙计,它跳动着,从来不会停。
文卿没有再加速了,他只是注视着众人,敲打着鼓面,发出单调的、迎合人类和兽人心跳的鼓声,像一个高明的指挥家,不需要夺目,操纵、协调才是他的工作,而他的工作就是让这个酒馆中的所有的生命都按照同一个频率生存。
让他们在音乐中成为一整个的生命。让他们在鼓声中理解自己,让他们在鼓声中解放他们迟钝的感官。
他抛下最后一声响,然后向前跨出一步,坠落一般跳下酒桌。
“呼。”文卿说,“我不常这样,不过小型室内演奏还是有一点配合更好对不对?我们刚才也算是勉强配合了一下,虽然那全都是我在配合你们。”他转过身冲着酒馆中的众人招手,说“没关系我知道你们连业余的都算不上”,然后又转向特蕾莎,“行了行了,我们走吧。”
特蕾莎慢慢问出她一直想问的那句话:“你……醉了吗?”
“醉?我没醉,我是说真的,不是酒鬼照常说的那样。”文卿率先往门外走,一边走一边说,“我不会喝醉。不过我喝了酒是要比平常兴奋一些,情绪起伏比较大而且话有点多,有时候据说还会做一些失礼的事情——你要问我通过什么大篓子没有?我会说没有,从来没有,特蕾莎,如果不算上我差点抢走罗伊娜珍藏的黄金排笛的那一次。”
他猛地停下脚步,拧着眉头问特蕾莎:“看在*的份上!她就是喜欢黄金!她收着排笛根本就没用!难道是我做错了吗?”
特蕾莎一边想你都要抢别人的黄金了居然还觉得委屈,一边在他气鼓鼓的眼神中败下阵来,毫不犹豫地指责那位不曾谋面的罗伊娜:“你当然没错,都是罗伊娜的错。”
“对嘛。”文卿心满意足。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问:“你说看在……谁的份上?”
“*”文卿说。
特蕾莎什么也没听到。她睁大眼睛盯着文卿的嘴唇,然而所有牢记在心的嘴型都以比她记住还要快的速度遗忘了。她意识到那是一个不可触及的名字,一个魔法真名,充满了她不能承受的力量,乃至于她哪怕只接触到一点点都会被抹去。
她不敢再想。
一直默默跟在他们身后的杰克终于找到机会和文卿说话。他问文卿:“你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
“在酒馆里。”杰克的通用语不是很好,他努力解释,“你是怎么让所有人都跟着你的?我听过别的吟游诗人的音乐,有比你急促比你快的,弹得比你好听。不是,没有你打鼓好听,你们不一样,但是他们都没有你的鼓声里的……”
他找不出词来。
“喂杰克,别说他们弹得不好听。”文卿说,“没准儿就是因为他们弹得太高明了。有些音乐要非常敏感的耳朵才能分辨出来,至于你们,你们的耳朵就像木头一样。凡事不要老是怪别人,多想想自己。”
“对、对不起。”杰克呐呐。
“别在意,要是他们弹得好就更有错了。”文卿飞快地换了个脸色,“吟游诗人可不摆臭架子,音乐——音乐没有低俗的,没有不能演奏的。”
“所以你是怎么……”
“你在问一个吟游诗人吃饭的手艺吗?”文卿又冷下脸说,“作为新朋友你未免太大胆了。”
特蕾莎默默往后缩,看着文卿逗弄那个傻乎乎的兽人。
“哦,哦,对对不起……”杰克老实地道歉。
“没关系没关系。”文卿喜笑颜开,语速飞快,“你是想问我怎么调动听众的情绪的对吧?这可是一门大学问,要结合听众的身份和欣赏水平,要考虑环境,还要考虑到光照,要我仔细跟你说也说不明白,这玩意儿你要自己揣摩,这是一种感性认知——其实关键还是音乐。”
他张开双臂原地转了个圈,说:“音乐!这才是最重要的!听众没有音乐重要!音乐是对话、是呼应,是自由!你知道最妙的是什么吗?最妙的是音乐是一种有纪律的自由!我没有演奏,哦不,这么说你可能听不懂,好吧,我不是在演奏我自己,我也没有在刚才的音乐里表达什么——特蕾莎?我记得你们最鄙视这种‘毫无深度’的音乐?”
特蕾莎在杰克的注视下不太自在地耸了耸肩。
“记着特蕾莎,这想法非常蠢。不过情有可原,他们还没有遇见我。”文卿说,“‘深度’,啊,音乐玄妙得就像是宇宙,认定唯一的判断标准是绝对真理?非常狂妄。你问我是怎么调动听者情绪的,杰克,我在酒馆里选择的方式是不用音乐传达任何情绪,完完全全只模仿你们,绝对摒除个人的特质。”
“听上去不难。”杰克说。
“是不难,只需要技巧。”文卿停下脚步,解下腰间的鼓扔给杰克,“接着!”
他的力度控制得很好,杰克下意识地一抬手就接住了,茫然地看着他。
三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文卿双手插兜左右看看,问:“你不带新朋友回家吗?”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好啊小伙伴们!!
文卿他现在还没有明确的性别意识啊,怎么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