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一层的冰花,空气里好像都是冰渣子,呼进肺里,整个呼吸道都是针扎的感觉。
她盯着病床上面容苍白,浑身血渍的男人,看了良久,才终于确定这是自己结婚近三十年的丈夫。
厉殿云似乎想伸手碰碰她,但是他现在已经提不起力气了,只用眼神眷恋的看了一眼她的手指,声音残破的像是被刀子割过一样,轻轻说,“你来了。”
她平静地,没有一丝表情的望着他,什么都没说。
他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她,自顾自的说,“我以为到死,你都不想看我。”
“怎么会,”
她终于开了口,声音淡淡的,有些凉薄,“你是我丈夫,你死了,我也还是要为你披麻戴孝的。”
她顿了顿,又道,“其实我还是希望你活着,死了,我再折磨你那个女儿,谁会去当观众?没意思了……”
厉殿云扯了扯嘴角,抬起眼皮,静静地瞧了她好一会儿,轻声说,“萱宁,你还恨我吗?”
简萱宁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唇角挑起了一丝弧度,“你做的那些事,足够恶心我一辈子,也够我恨一辈子,有时候我真不明白,你是有病吗,明知我我恨你,还不肯离婚?”
“离婚了,你去恨谁去?”
厉殿云咳了两声,嘴角断断续续的溢出血水,他缓了口气,低声道,“不管是爱,还是恨,只要有感情寄托,人还是会好好活着不是吗?”
简萱宁没说话,只是眼神变得有些冷。
厉殿云的呼吸越来越艰难起来,他又是沉默了半天,酝酿足了力气,才开口,“萱宁,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你看起来不太好,我去叫医生……”
不知道为何,这一秒,她突然有些于心不忍。
转身之际,却被他拉住了手腕,这一下,几乎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气,她扭过头的时候,就见他看着她的眼睛,沙哑地说,“我们的孩子……活着……”
她瞳孔一缩,整个心跟着一颤,下意识的抓住他的胳膊大力的摇晃着,“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厉殿云目光温和的看着她,喃喃道,“活……着……”
最后一个字从嘴里吐出,他他的手臂慢慢垂了下来,眼睛也缓缓地闭上。
无论她怎样大喊大叫,再也叫不醒他。
他给了她一个希望,让她觉得峰回路转。
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见过孩子的尸体,如果孩子死了,为什么不肯给她看尸体?
她突然觉得眼前充满了希望,孩子真的有可能还活着。
所有的情绪都被找回孩子这件事占据,以至于她失去了理智,失去了判断能力,一头扎进去开始寻找孩子这条路。
她不知道的是,这个谎言,是她丈夫为了编制的最后的美梦……
厉殿云的确不算是一个负责人的丈夫,他把自己曾经那个温柔贤惠的妻子,一点点变成了后来冷漠如冰的样子,他的内心,又何尝不是受着谴责。
简萱宁恨他,折磨他,他都承受,只要这样能让她好受。
孩子刚去世的那两年,她层割腕自杀过,当时他们还不住在紫园,如果不是那天他提前下班,她可能就那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