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了索綝不停颤抖的嘴,看见了城头有军民开始唏嘘哭泣,捶胸顿足,看见了所有人转而咬牙切齿攘臂大呼,他听见了无数从灵魂深处迸发出的怒吼,那声音起初越来越大,渐渐地汇成了一个声音,这让他也难以自抑地跟着,将那主旗上的四个大字,声嘶力竭的一遍遍呼喊出来。
“还我河山!”
“还我河山!”
“还我河山!……”
一时间,仿佛天地间瞬间,只充斥着这同一个声音,声势极其壮烈。那骑军愈发奋勇,如蛟龙战浪,翻腾难制,刀光剑影中,人头滚落,鲜血四溅。匈奴军早已习惯了晋军的不支和败逃,却何曾见过这般恐怖阵势,在那骑军凌厉迅猛的攻势下,如此近距离直面死亡,如何不教魂飞魄散,刚才狞恶的气势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奔走哀嚎。
前军的陡然异变,早已引起了远远观望的刘曜的警觉。中军王旗下,刘曜在马上立起身子,眺望片刻,奈何不甚明了,他面沉如水,沉吟片刻,断喝道:“速去前军打探。左翼两军上前增援接应,叫赵染无论如何要顶住!”
传令兵立刻打马飞奔而去。同时,中军左翼,两军六千人也随即迅速整装开赴上前。刘曜心中焦急,面色却不作声色,脑中飞速运筹,开始计划一切应对之策。
那骑军在匈奴前军万人大阵中,纵横决荡,持续往复数次。片刻后,却将第四面旗、也是最后一面战旗打了出来,那旗帜被战马冲势带起的狂风一吹,登时便忿怒的招展起来,上有两个大字。
陇西。
长安城头和匈奴兵不约而同的发出了呼喊。是陇西军!
大悲大喜之下,麴允再也忍不住激动的泪水,哽咽道:“陛下,天佑皇晋!勤王军至矣!”司马邺一把攥住了麴允的手腕:“是陇西军!陇西军来勤王了!朕要重重的嘉奖……陇西太守的名字,朕曾有耳闻,怎么却一时忘却?”
索綝忙大声接道:“陛下,陇西太守名叫高岳,曾给陛下上奏,主动要求勤王保国,陛下还下旨勉慰过他。”
“对对,是叫高岳,忠良纯臣也!若此番贼兵得退,朕必将有以重谢!……”
此骑军正是高岳亲自率领远道而来的三千陇西军。当日得到勤王令后,高岳慨然允诺,便立即使孙隆镇守襄武,令韩雍前往阴平城,暂假为阴平太守。部属一番后,自己亲率所有骑兵,日夜兼程疾速而来。其中,自然包括他精挑细选一手训练的千名求死军,此外便是雷七指麾下的两千精锐骑军。
高岳纵马疾驰,手中大枪翻飞似电,杀伤无数。这种久违的战阵厮杀的感觉,格外酣畅淋漓,让他愈发兴奋,狂猛如出闸猛虎。此外,雷七指舞大刀、周盘龙挥板斧,两骑落后一个马头的距离,但始终紧紧随在高岳左右,左劈右砍,凶狠无比。
陇西骑军以这三人为箭头,人人争先一往无前。
匈奴前军万人队,不多时便损伤惨重。溃兵挤做一团,各种叫喊声混杂,人潮交织踩踏,很多士兵死在自己人的脚下。赵染急的青筋爆出,他连连斩杀从身边呼啸返逃的兵卒,却无济于事。战场局势,有时胶着经年,有时却在一瞬间便决出胜负。士气一去,兵败便如山倒,人力难以挽回。
“都稳住!枪兵列……”
“大将军!前边已撑不住了!快撤吧!”
“敌军已近,我等护卫大将军,速速撤回中军大帐,安全要紧!”
赵染的竭力呼喊,被亲兵无情的打断,随即便被淹没在嘈乱的喊声中。像潮水般滚动的败兵,乱成一片挟裹着他,不住后退。他的亲兵一边竭力控制惊跳的战马,一边急的火烧眉毛,不停向赵染劝说。赵染身不由己,勉力支撑了片刻,终于哀叹一声,没奈何拨转马头,在亲兵的护卫下,便要逃去中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