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小娃娃应流的模样。但此刻头戴洁白貂毛装饰的金盔,身罩银叶金丝软甲,外罩杏黄色的金线蟒袍,端坐高头大马之上,顾盼自若,愈发衬得俊美英锐,气度华贵。当年窘迫无助的可怜少年,今日已是煊赫无比的皇太子,高岳不由暗叹一生,过往如烟,物是人非。
刘胤凝望片刻,在马上深深地施了一礼,声色并茂道:“一别经年,高兄别来无恙,更且威震华夏。孤心既慰且慕,这厢有礼了。”
高岳收拾思绪,还了一礼,意味深长道:“汉太子客气。如今你我两家已是仇雠,足下也已贵为储君,奈何还呼我为兄,不怕令尊责罚么?”
刘胤朗声道:“昔年,孤曾遭遇厄运,亏得兄长仗义而行,伸出援手救孤性命,且得蒙照顾多时。此等之恩,铭感终生。父皇经常教导于孤,为人当坦荡磊落,有恩不忘,又怎么会责罚呢。”
高岳不禁点点头,看来虽为敌对,但从私人角度来讲,刘胤也不是冷血淡漠之辈。
刘胤又道:“如今我大汉内有奸蠹逆臣,父皇御驾亲征远去旧都平叛,令孤守备关中。高兄趁此时前来逼迫,孤若是大举进讨,恐伤昔年之情,若是坐视不理,又有违国法纲纪,故此十分为难。现在孤亲自到此,乃与兄长明言:孤愿退避三舍以示诚意,请兄长也就此归去,我两家罢兵修好,如何?”
汉军中有一将打马冲上前,戟指叫道:“高岳!趁着我圣主远去,便来乘人之危么?我殿下良言相劝,识相的便速速退去,省得转眼变成齑粉,死无葬身之地,便悔之无及了!”
高岳怫然道:“便是刘曜亲来,我也毫无惧意,说什么悔之无及?”
话音未落,秦军阵中,彭俊已张弓搭箭猛力射去,那将惨叫一声,应弦落马,被旁人忙不迭拖了回去,生死难测。
刘胤面色变得铁青。汉军中有人大叫:“为何暗箭伤人?”彭俊愤怒的回应,尔等先行出言不逊,辱我主公,便就定要严惩,你待怎的。
汉军中乱嘈嘈地回骂,又有数骑冲出想要动武。秦军中,杨坚头纵马而出,来回盘旋,一面舞刀,一面将手连招,嗔目高叫道:“来,杨坚头在此,何人敢来?”
彼时已有不少汉兵汉将,都知晓了杨坚头之名,晓得此人凶悍又极为好斗,被他缠上,不拼争到死,不会善罢甘休,竟如疯狗咬上便不撒口相似,于是便都一时有些迟疑。
刘胤沉着脸,大声喝止了兵将们的骚动,复对高岳道:“孤适才肺腑之言,兄可否应允么?若然,孤便先行退避,若否,孤上为君父,下为守土,责无旁贷当与兄长一决胜负。”
高岳默然片刻,对刘胤把头点点,徐徐道:“承蒙阁下感念旧情。各自珍重,后会有期。”
早先时候,高岳终于听从靳冲的哭求,下令夏州都护杨韬,率军前往西河郡边境,准备接应靳准。等杨韬派了使者好容易潜入平阳城之后,靳准又反悔,竟然将使者杀了,把人头送到刘曜帐前请降。杨韬闻讯后大怒,但因高岳严令此非常时期,不得率先进攻平阳徒耗兵力,杨韬深入敌境,大肆抄掠一番后,才恨怒难平的撤军,但仍紧密关注东方态势。
而刘曜本身被雍州的战事搅扰的心神不宁坐立难安,接到靳准的请降后,简直大喜过望,赶忙好言好语的加以抚慰,甚至说出了刘粲乃是乱*伦的无道昏君,靳准杀之有功无过,只要现在立即投降献出平阳,便算他有拥立之功。但靳准老奸巨猾又且万般狐疑,暗忖自己政变那夜,刘曜的母亲及家人等,都死于非命。眼下刘曜定是口蜜腹剑,哄骗自己出降,将来必然难保。于是靳准又对刘曜迁延拖沓,转头竟而去向石勒请降,自然又引起石勒的骚动,暂停了对平阳的攻击态势。
三方强大势力,被区区一座平阳里的靳准,哄得团团直转。时日长久,石勒最先失去耐心,在石虎从幽州驰来与其会师后,便开始对平阳展开强烈的攻击。城外的人忍耐不住,而城内的人也被靳准拖得心神俱疲,终于在其堂弟靳明的策划和率领下,突然发难,将靳准杀死,以传国玺为凭证,表明诚意再次向刘曜请降,刘曜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