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刀削斧刻的面容,显出主人的沉冷气势。
此人正是夏州牧、镇北将军、宁朔候韩雍。自从将刘虎赶到了漠北之后,整个上河套地区,都陷入了真空状态。于是在报请高岳同意之后,上河套也拟将建立州郡,予以正式管辖治理。期间暂且无事,韩雍便带了两名身手过人的亲近侍卫,来到夏州北境附近一带,略作实地考察,今日里不知怎的却拐了个弯,来到了最不起眼的柴庄堡子。
两名侍从,都是观察敏锐反应过人之辈。他们暗中发现,自从进了这个小村落之后,韩君候虽然面容仍是不动声色,但那一双四下张望的眼睛里,却流露出了内心里其实正情绪波动。好奇是有些好奇,但侍从不敢多嘴多舌的探问,便规规矩矩的跟着,主仆三人,便依然沉默无言的迈步而走。
三人穿着,皆是和当地百姓,没有什么两样。故而村中活动的男女老少,也毫不在意,就算三人面孔有些陌生,那也没啥问题,哪家哪户,还能没有个外地亲戚的?
韩雍走走看看,一路或是驻足翘望,或是皱眉沉思,侍卫也不多嘴,跟着走便是。不多时来到了村尾处,一户颇为破旧的老屋面前。这座老房子经过岁月的洗礼,脸上已经刻出一条条深深的皱纹。它是那么卑微矮小,带着满身伤痕伏在那里。屋子,可能曾经也年轻过,充满过活力。但眼下,虽然还杵在这里,但已是风烛残年,剩下个破架子。
韩雍站在门前沉默的看。他微微眯着眼,闪动的目光似乎变得愈发深邃复杂。与苟延残喘的老屋相对比,门外却有一棵胡杨木,枝叶茂密,树干虬劲,满是勃勃生机。韩雍快步走过去,用手反复摩挲着树干,抬起头向上努力的看,面上竟然露出些笑容。又静静地站了一会,他无声的推开了早就没了门闩的木门,迈步走了进去。
屋内低矮阴暗。一股带着霉味的滞气扑面而来,使人鼻子立时开始很不舒服。两名侍卫,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好奇的四下观瞧。矮仄屋顶上塌了四五个窟窿,潮湿的地面上凹凸不平,泥水和苔藓混作一处。破旧的土屋内,只有一座厅堂,此外右手侧有间里屋。堂中除了一张几乎要朽掉了的黑乎乎的桌案,余外空空如也,角落上蜘蛛网密布,斑驳灰黑的土墙上,好几处裂开了大口子,像是掉了牙齿的老朽的嘴。
韩雍站在那污黑的桌案前,低下头,伸出手去,轻轻地拂去了上面的厚重浮灰。停了停,他又举步往里间而走,侍卫们忙跟进去,里屋内也是一贫如洗,只有一张靠墙的板床,还剩下个支架。韩雍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翻来覆去的看,嘴里却低沉的念念有词起来。
两名侍卫,见韩雍神色愈发古怪起来,不由更是一头雾水,满腹狐疑,但又不敢出言阻止,二人面面相觑,只好直愣愣地呆看着。
片刻之后,韩雍转过头来,两名侍卫大吃一惊,却见韩雍素来石雕木刻般的面上,竟然满是哀戚的神色!
“君,君候!这,这……?”
二人瞠目结舌,手足无措,瞬间怀疑这屋子里有鬼,韩雍莫不是中了邪祟?
韩雍默然片刻,叹息着道:“这里,是我的家呀!”
两名侍卫,惊得下巴几乎都要掉在地上,不晓得说什么好。好半晌,其中一人才结结巴巴道:“是了,怪道曾,曾听闻君候乃是,乃是塞北之人,料不到……”
韩雍点点头,目光迷离起来:“我便是在这间屋里出生。昔年幼时,也一直住在此处,度过了童年和少年时光。我的母亲,更是在这里,吃尽千辛万苦,努力将我抚养,后来便是在这张床上,积劳成疾一病不起,撒手而去的。”
韩雍内敛的情绪,触景生情,波动不已,忍不住兀自喃喃述说起来。两名侍卫亦是唏嘘不已,相顾无言,屋内空气变得很是低沉。片刻,韩雍抬起衣袖,将泪水拭去,清清嗓子正要说些什么,却听得外面传来一声叫唤:“是哪个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