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陆军上尉领肩章,他静静地听着两人交谈,等到两人的话题差不多结束了,才插话道:“也许我们应该尽早收拢兵力,投入即将打响的奥城防御战。奥城……希望这座神奇的城市能够帮助我们挽回局面。虽然一场激烈的防御战会将城市的建筑设施摧毁,但是等到战争结束,一座崭新的、充满活力的城市又会在废墟中崛起。”
中尉跟他应该是相识的,与之对话并不像开始跟魏斯交谈那样拘谨。
“奥城应该是一座坚固的堡垒,而不是精神上的庇护所。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们没能在沿河防线减慢诺曼军队的推进速度,各处重要据点失守得太快,刚开打就撤退,士气消耗太大,对后面的作战很不利。在这样的形势下想要守住奥城,前景真是很不乐观啊!”
“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得守住它!”上尉加重语气,同时压低声音。
“我们?嘿,斯蒂芬,瞧瞧,我们都这样了,除了动动嘴皮子,还能做什么?”中尉撇下餐盘和诺曼人发给他们吃饭用的木叉,摊开手,一脸苦涩。
上尉嗤笑道:“你打算在诺曼人的战俘营里待到战争结束?”
“我可没这么说!”中尉辩解道,“要想离开战俘营,必须耐心等待机会,而且要足够小心,不然的话,丢了自己的性命事小,还会连累很多人。”
“我当然知道!”上尉哼了一声,然后将目光投向魏斯,“你是第23国防师的?”
“是的,我是代理少尉龙-克伦伯-海森。”魏斯有选择地透露了部分身份信息。
上尉没有自报家门,而是问:“你怎么看?”
怎么看?总不至于躺着看吧!魏斯心里嘀咕着,他斟酌了一下,答道:“我被诺曼人的炮弹震晕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周围都是诺曼士兵。实际上,我的伤势不影响继续战斗,只要有机会,我会义无反顾地返回联邦军。”
中尉道:“我又何尝不是?”
上尉看了看两人,似乎对他们的立场和态度感到满意。不多时,又有三名被俘的联邦军官被诺曼人带到这座行军帐来,有的伤势较重,有的只是轻伤,对于魏斯而言,这些人都是生面孔,所以他并不轻易说话。
诺曼军队的制式双人帐篷,刚好可供六个成年人相对而坐,再多就过于拥挤了,此后也不再有“新人”被安排进来。待他们用过了战俘营的第一顿午餐,一名戴着眼镜的诺曼士官在营帐外用阿尔斯特语高声唤道:“所有人放下餐具,出来集合!”
被俘的联邦军官们,军阶从少尉到上校不等,纷纷从行军帐里钻出来。待他们列队站定,十多名诺曼军人骑着高大的骏马从战俘营外飞驰而来,在战俘营中央策马驻足,一个个趾高气昂地俯瞰着联邦军战俘们。先前那名蓄短须的诺曼军官迅速来到马前,向领头的长官报告了一通。这人一脸傲居地说了两句,骑着马来到了看押联邦军官的区域,居高临下地审视了一圈,然后开口了。他说的是诺曼语,蓄短须的诺曼军官现场将其翻译成阿尔斯特语。这家伙话不罗嗦,主要是告诫联邦军战俘们,如果想要得到国际战争公约的保护,就得放弃危险的想法,循规蹈矩地接受诺曼军队的管制,只要他们无条件配合,他可以保证所有人在战争结束后平安地回到家人身边。
这名高级别的诺曼军官所提的告诫、所作的保证,有人相信也有人不信。魏斯眯眼观察,发现诺曼军官的战斗数值,特别是精神活力,普遍高于联邦军官。对于这一群体特征,魏斯并不感到意外,像诺曼帝国这样的军事专制国家,最不缺的就是高素质的军事人才,反观以自由精神为核心价值的阿尔斯特自由联邦,经济、工业、贸易等领域格外有活力,军队状况虽然乏善可陈,但只要外部刺激够大,并且给予足够的缓冲时间,联邦军队将会迸发出无比强大的战斗力。
睁眼恢复正常视觉后,魏斯突然觉得前面有人盯着自己,这定睛一看,居然在骑马的诺曼军官里面看到了一张意想不到的“熟面孔”:那个曾经以诺曼帝国皇家陆军学院学员身份随团造访巴斯顿军校,在兵棋推演项目败给过自己的“国字脸”。
魏斯很努力地寻思着这人的名字,呃……好像是叫萨特-迪特恩?
好不容易想起了对方的姓氏,魏斯心里却又是一阵惆怅。“国字脸”在那群诺曼军官当中虽不在显眼位置,但诺曼帝国皇家陆军学院的地位毫不逊色于巴斯顿军校,当初作为12名学员代表之一“出征”联邦,想必在学业上属于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在诺曼军中的前途应该是一片坦途。再细看其人,修身的军装衬托出他健硕的身形,领口闪闪发亮的金色奖章让他更显英气勃发。
四目对视,魏斯发现对方冲自己点头示意,而且那双闪烁着精光的眼睛里,居然一点也看不到轻蔑之情,更没有“复仇”的快意——记得当初那局兵棋推演,他对于自己的意外落败可是相当懊恼啊,难道一点也不嫉恨自己的对手?
对战俘们的训话结束,那名诺曼高级军官没有多做逗留,而是御马离开。随行的军官们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唯独“国字脸”策马来到了魏斯跟前。他俯视,魏斯抬头,两人隔着十数尺距离对视了几秒。
“龙-克伦伯-海森……”“国字脸”准确无误地说出了魏斯的全名,并在他的名字后加上了“阁下”。
魏斯回敬道:“奥尔格-萨特-迪特恩……阁下。”
“我以为我们会在战场上相见,然后分个高下。”“国字脸”用略显拗口的发音说道,“没想到却是在这里。真是令人遗憾!”
“是很遗憾!”魏斯不卑不亢地回应。
“国字脸”叹了口气,朝魏斯点头道:“那么,保重吧!”
这个时候,魏斯的心绪反而没有那么复杂,他面色平静地回应道:“保重!”
“国字脸”拉扯缰绳,驭马调头,循着同伴们的身影追去。
魏斯没有目送他离开,而是仰起头看着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