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女端着托盘的手微微颤抖着,眼中忽有莹光闪烁,吞吐了好一阵才道:“回皇后娘娘,贤妃娘娘患的是……是肺痨……”
我心猛地一顿,不禁松开了捏着帕子的手,一阵霜风袭来,吹动着那帕子也在空中飘飞若舞,而待风渐停,那帕子便突然失了依托,缓缓坠落下来,恰好落在了旁侧花圃中的菊花上。白色的丝绢,不沾染一点尘渍。
我表面只轻叹口气,心底却着实一惊:“本宫知道了,你快去送药吧,凉了可就不好了。”
那宫女低眉答了“是”,便匆匆往韵烟的殿里而去。
走在回凤仪宫的路上,心思游荡,忽地就想起了方才韵烟说的话。
“不管世事如何变幻,唯有不离本心,才不会丧失自我,亦不会使他人迷钝。”
本心。对,就是本心!
我与煜倾之间丧失的,正是最初那纯粹无暇的本心。
感怀之间,忽地一忆涌入脑海,依稀是那年,月华倾,莲枝摇,谣歌欢起,鲤鱼嬉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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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舟一叶水云间,又见月出苑的拂柳池中碧波荡漾。
我只着一身撒花烟罗衫裙,梳着流云髻,一个人乘舟,缓缓往藕花深处划去。
夏季已经过去许久,剩下的皆是秋的瑟然,原本盛开在池心的莲花早已开败,放眼只余满目的残荷碎萍,索然萧条之中更添了人心中的愁情。
不过这些都没有关系。
我一边划着船,一边将枯萎的花枝折下。一枝,两枝,三枝……
不到一会儿,小船里已堆了不少空枝。
我并不急,任船只随着水波轻缓而荡,安然闲适地坐在船中,仰面朝天望着头顶的枯梗残叶出神。霜风吹袭,钻进我单薄的纱衣微微地冷。
我在等,等一个我心中,也是他心中的答案。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中有双鲤鱼,相戏碧波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南。”我轻哼着歌谣,抚着已经枯萎蜷缩的荷叶,往事涌上心扉,泪水也如期而至,滴落在那荷叶上,晶莹如珠。水中的鲤鱼倒是依然的活跃,忽地游上来吐一个泡泡,又钻入水底。
我等,一天天地等,却并不焦急。该来的人终会来,不来的人,即使是千呼万唤也不会出现。
这一天傍晚刚下过小雨,碧水潭间一片烟雾迷蒙,我再次乘舟于莲丛间,轻轻地唱着那首记忆深处的歌谣。
这时候的小舟里已经堆满了我折下的空枝。
“是谁在那里?”忽闻有人高声喝问,我听得出是煜倾身旁的小喜子。
我却作未闻,继续摇着船桨哼着歌,缓缓将船往离岸边更远处划去,然而我还未划多远,已被后边更大的船只追上了。
“婉莲?”我终于听到了期待中的那个声音,那个让我痴迷,让我眷恋,更让我此刻想要落泪的的声音。
我背对着他,看不见他的神情,只听见他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些许期待与激动。
“可是婉莲么?”他又问了一次,小心翼翼,就好似面对着一个虚幻的影子,就如同水中的倒影,一缕波纹掠过便碎散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