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故作为通报消息来到了娘所住的菡萏殿,实则只为看看师傅是否已回到宫中。当我路过菡萏殿时,顿闻一阵争吵声自里间传来,我悄悄躲于窗下,侧耳倾听。
首先传来的是娘的声音:“总之你这样做真的是太冲动了!”
“我冲动?”师傅轻笑一声,“就是你们做事太过温温吞吞百般顾忌,才会让他们刘家坐占江山这么多年!”
“难道复仇对你来说就真的那么重要吗?”娘的口气中是劝是叹,“而今的大昭虽算不上鼎盛,但至少江山一统,百姓安居乐业,我想……”
“就是因为你们想得太多,才会走到而今的局面!”师傅的语气却咄咄逼人,“难道牺牲一个大姐还不够吗?我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还是说你们夏家如今沐尽皇恩,你也当你的一品诰命夫人当上瘾了,把国仇家恨都忘了?抑或是在心疼着你的两个宝贝女儿?”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娘显然气急,猛烈地咳嗽了几声,“大姐之死的真正原因还有待查证,我们不也是为了这个真相才进宫来的吗?”娘突然停了停,声音愈发地沉,“即使没有莲儿和兰儿,我也不主张再做这种动摇江山的事!我和远清卧底在朝这二十几年,看遍了朝堂的风起云涌,亦历经了这个皇朝的动荡兴衰,也渐渐看透了,朝代的更替乃历史所趋,亦是天下大势所趋,绝非你我几人即可扭转!而且当前这个国家最需要的是什么?不是朝为何姓,也不是谁为皇帝,而是天下苍生的福祉和……”
“真相归真相,但复仇是另一回事!”师傅却打断了娘的话,咬牙切切道,“我不管你说的什么天下苍生,国仇家恨在前,我为此奔赴了一生,不报我死不瞑目!”
娘反问道:“好吧,即使你今天成功刺杀了皇上,我们又能做些什么,改变些什么呢?”
“扶定曦王上位!”师傅斩钉截铁道。
娘应是愣住了,久久无言语,一阵后才吐出两个字:“为何?”
“至少定曦王有着大姐的血脉,也就是说他身上流着的是我们凌氏的鲜血。”
娘又深深叹了一口气:“但是群臣可愿,百姓可愿,你问过了吗,想过了吗?”
师傅沉默了,娘亦一句不言,许久都未再有人说话。秋风吹着窗户摇摆“咿呀咿呀”地响,掩盖了我悄悄离开的脚步声。
看来今夜的刺客真的是师傅无疑。
得知了这个答案,我似乎一点也不惊讶,让我的惊讶的是娘和师傅的对话。
首先是师傅与娘所说的复仇是什么意思,而且要是多大的仇,还是国仇家恨,动摇江山?而且刚刚娘和师傅提到的“大姐”是谁,难道那个“大姐”就是我们一直在查的昭元皇后?她们说是为查真相进宫的,也就是说之前发生的一系列案子都是师傅和娘在操纵的吗?我娘还说与爹爹卧底在朝二十几年,难道说爹爹入朝为官竟是另有目的?还有最后师傅说的那句话,刘煜泽身上流的是她们凌氏的鲜血,这又该作何解?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师傅和娘之间果然不是主仆关系这么简单!就当作她们口中说的“大姐”是昭元皇后,那昭元皇后和刘煜泽与她们又有什么关系?师傅欲扶刘煜泽为帝,刘煜泽登上皇位于师傅而言有什么意义呢?
师傅和娘的对话就犹如一条被打了无数乱结的线绳,想解却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搜宫自是无从所得,来搜查的御林军赔笑着道了安,便尽数离去,我却被眼前一下子突增的谜团搅得整宿未眠。
第二天煜倾下朝后来看我,见我一脸苍白憔悴,关切问:“怎么了,昨晚没睡好?”
我轻轻摇头,正犹豫着要不要将昨夜娘和师傅的对话说出来,忽闻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的声音。我低头而望,见是一枚玉佩,便蹲下身去将其拾起。
玉佩入手格外细腻温润,清透无暇的和田白玉泛着温温的光华,其上以金丝嵌着一个“倾”字。
我轻抚着上边的那个“倾”字,心底感怀,似有春风吹拂,携着他身上淡雅的龙延香气息迎面而来,然而就在下一个瞬间,一个念头于我脑海忽闪而过,我忙问煜倾:“这玉佩是?”
“哦,这玉佩是我满一周岁时父皇赐下的,一是以显身份,二也是保佑平安。”答完后煜倾见我仍凝眉思索,不解问,“怎么了?”
我又问道:“这么说来,定曦王也有一块这样的玉佩吗?”
“对啊,我们兄弟三人每人都有一枚这样的玉佩,只是上面嵌的字不同罢了……”煜倾顿了顿,突然神色大变,“等等,难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