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性嘛,本坏。
自己混得再差,也见不得别人好,反而更乐于见到比自己混得还不如,或者即将不如的。
贾大全这边哪有心思同那帮人多说话,匆匆应付几句就将杨植将车赶进院子,然后让他马上去请大女婿、二女婿过来。
贾六奇怪道:“爹,你把姐夫都喊来做什么?”
“这么大的事,不跟你姐姐姐夫说,跟谁说?唉,也不知道他们在不在出旗名单。”贾大全虽然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绝对是一个合格的岳父。每回两个女婿上门,他这个老丈人都会把女婿灌倒。
因此贾六记忆中最多的一幕就是贾大全光着膀子、盘着辫子,左手扶大女婿,右手搀二女婿,一口一个哥俩好。要不是两个闺女死命拉着拦着,两女婿就得跟老丈人去青楼了。
贾家是旗人,嫁女儿肯定也是嫁旗人。
贾六大姐贾娟嫁的是汉军正红旗一户姓王的人家。大姐夫叫王志安,祖上是明朝军头左良玉的部下,后来随左良玉之子左梦庚降清被编进了汉军旗。
不过同祖上习武不同,王志安选择从文,打小就念书,可惜的是接连参加了几次科举但都没有中榜。
八旗子弟是可以参加科举的,康熙年间将全国省份划为大、中、小三等,各省科举录取名额比例分别按这三个等级制度施行,其中云南、广西、贵州三省为小省,大概每一百个士子录取三人。
王志安今年已经三十出头,按理这都考了几次都没被录取,便当托关系在旗里找个事做,可这位大姐夫却是迂腐的很,死活非说自己是当文官的料,因此怎么也不肯放弃科举之路。
没办法,贾六大姐只能一边照顾家里,一边节衣缩食的支持丈夫科举。为此,贾大全这个当爹的也没少贴补大闺女。
相比大姐贾娟,二姐贾兰嫁的还算不错,丈夫就是本旗的,姓高名德禄。祖上就是曾在江西死守赣州,大败原先是清军后来又叛清归明李成栋的高进库。
高家祖上不像贾家那位老太爷清廉奉公,因此给后人留下不少财富。高德禄的爷爷同父亲又以旗人的身份在外城放利子,所以高家日子十分富裕,属汉军旗人中的“土豪”。当年也正是因为看中高家有钱,贾大全才把闺女嫁过去的。
大概天快要黑的时候,贾娟、贾兰两口子就各自乘着马车来到了娘家。
两位姑奶奶(旗人称出嫁的闺女都叫姑奶奶)事先已从杨植那里知道了娘家要被出旗的事,所以一进院子就急慌的找老爹。
贾大全却没急着回答女儿女婿,而是先问他们两家要不要出旗,待听到否定的回答后,贾大全一直紧绷的面皮不由舒松了下来。
“姐,姐夫,你们坐。”
贾六这个小舅子很是勤快的搬了几只凳子过来。
大姐贾娟坐下后有些气道:“好好的,咱老太爷怎么就成了贰臣?”
这事她真想不明白,路上就问过丈夫贰臣是什么意思,结果丈夫给出的回答是奸臣叛徒。这可把贾娟气的,直发牢骚说老太爷明明是大清的忠臣、功臣,怎么就是奸臣叛徒了。
这世间黑白还要不要了,哪有这么血口喷人的。
王志安听妻子发半天牢骚,最后冷不丁冒出一句来,说:“老太爷是明朝的奸臣叛徒。”
这话把贾娟滞了半天。
王志安坐下后因为性子迂腐,不怎么爱说话,所以没吭声。
二女婿高德禄先开口问了老丈人同小舅子去表大爷色痕图家的详细情况,待知道这两位连门都没进,高德禄张了张嘴愣是没说话。
贾娟同她爹贾大全一样也是个急性子暴脾气,桌子一拍道:“姑奶奶那头的人不肯帮忙,咱们就再找别人。我就不信了,这八旗里就没个能替咱们贾家说句公道话的!”
“找谁?”
王志安拽了下妻子,摇了摇头,道:“定老太爷是贰臣的可是皇上,谁敢跟皇上对着干?”
丈夫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贾娟更气:“皇上也不能不讲理啊!”
王志安嘟囔道:“皇上不讲理,你能怎么办?”
是啊,皇上不讲理能怎么办?
贾大全同贾六都是脑壳大,贾家这事连身为镶黄旗满洲护军统领的色痕图都不敢沾惹,这八旗还有谁敢替他们贾家说话?
“总要试试,咱们想办法找人就是,万一找对人呢。”贾娟嘴里是这么说,心里也虚,因为她爹同兄弟那倒霉样似在说没用的,没用的。
王志安闷声道:“我是找不到人的。”
贾大全也没指望这个书呆子大女婿,侧脸看向二女婿高德禄。高家的人际关系可比如今的贾家强,这也是他把两个女婿找来的原因。
见老丈人盯着自己看,高德禄赶紧说道:“这事是得找人,还得能在皇上身边说上话的,不然找谁都白搭。”
贾六二姐贾兰问丈夫:“你们家有谁能在皇上身边说上话?”
“我们家是没人能在皇上跟前说上话,但我倒是认识一人,要是这人肯帮忙,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
高德禄想都没想就说了这事,看来路上就把能帮上忙的人过滤了一遍。
“谁?”
贾家四人几乎是异口同声问道。
“就是刑部尚书英廉的孙女婿,”
高德禄提醒妻子,“你忘了,就是冯格格嫁的那个和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