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侍读学士纪昀自打满城突然生乱后,一直躲在国史馆,这位虽不知道怎的突然间皇上就成汉人了,也不明白为何北京的局势瞬间就变得无比紧张,到处充斥皇上要血洗宗室的谣言,但却清楚不管宗室和皇上怎么个斗法,国史馆都是这满城内最安全的地方。
谁会对史官下手呢?
皇上究竟是满人还是汉人,纪昀也说不出什么来,相关谣言同禁书他也偷偷看过几本,除却有些书中描绘的种种污秽不堪,纪学士不得不承认皇上登基以来的种种举动,看着似有些反常。
例如先帝支持的,皇上反对;先帝反对的,皇上支持。
但要就此断定皇上是汉人,又或者不是先帝骨肉,似乎又太过儿戏了。
只不过这场大戏不管哪方,都是纪昀得罪不起的,也不是他这个侍读学士能掺和的。
因此,纪昀选择明哲保身,将自己关在国史馆,每日不是从《永乐大典》中搜辑散逸,增删修改,就是完善他所编撰的《热河志》。
看着对外界的争斗充耳不闻,一心只读圣贤书,但内心深处纪昀未必没有换一个皇上的念头。
因为,伺候乾隆,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这些年纪昀可是被乾隆整治的惨了,不仅被乾隆骂成娼妓一般的人物,尊严被践踏为零,还被发到乌鲁木齐吃了三年沙子。
回京刚消停两年,又因为在九江任通判的次子汝传渎职拖欠赋税受牵连,被乾隆判为降三级留任。
翰林院侍读学士只是五品官,只不过当年乾隆认为纪昀学问优胜,特意加的四品衔,这下好了降三级留任,搞的纪昀成了大清开国以来品级最低的侍读学士。
内心烦燥苦闷,哪里敢与人道?
随着乾隆年事越来越高,纪昀这官当的也是愈发提心吊胆,唯恐哪天一个对答不慎,再被乾隆发到宁古塔去。
因此,从个人“安全”角度出发,纪昀倒是有点希望宗室能够大获全胜。
他实在是被乾隆的性子搞怕了。
呆在国史馆的其他官员可能抱的都跟纪昀差不多想法,一个个把自己塑造为尽忠职守的好臣子,私底下却是不断派小吏出去打听消息。
那消息也是一个比一个惊人。
先是哪家王府突然失火,再是皇宫也起了火,接着是上三旗满洲突然被汉八旗和下五旗围攻,再之后是什么皇上退位,宗室掌权...
更悬乎的有人说太后复活了!
从棺材里蹦出来拿着先帝遗诏要杀皇上呢!
纪昀了解的最新消息就是皇上退位,宗室们要召开议政王大臣会议推立新君。
这个消息让纪学士内心很复杂,虽然他很怕乾隆,这位皇上也不把他当人看,可毕竟君臣相处了也有二十年时间,哪能没有感情?
一个人闷坐在办公室抽了好几两黄山烟丝,以致外面的人以为纪学士房中失火了呢。
紫禁城的钟鼓声传到国史馆后,品级够得上进宫的官员们陆续从办公室走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双双叹息一声默默向宫中走去,准备迎接大清的新主人。
纪昀从满是烟味的办公室走出,看了看空荡荡的国史馆,长叹一声换了衣服也要进宫。
别看他现在是七品,却是留任侍读学士,所以按本职工作岗位,纪昀是有资格进宫的。
再说,新君登基,身为大清人人皆知的大才子,他纪昀要是不进宫,恐怕会被小人进谗言说他心念旧主,那样可不妙了。
走到半路,看到一熟人——应该在家为父亲守孝的刘墉。
刘墉比纪昀大四岁,他是乾隆十六年的进士,纪昀是乾隆十九年的进士。
二人早些年没有交结,刘墉回京为父守孝后常到国史馆找书看,一来二去同纪昀有了些接触,双方对彼此观感都不错。
纪昀对刘墉这人唯一的不满在于刘墉好起文字狱害人,其它倒罢了。
要说清廉,二人大哥不说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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