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工艺品。
“月儿,这件事有些复杂,三两句有些说不清楚……”他似乎在组织语言,好让我听得明白,可是他这样说反而让我更加加重内心的猜疑。
“你爸爸的死和泽地没有直接关系,这一点我之前对你解释过。二十四年前的车祸,牵扯人数众多,且波及范围甚广,其中关系盘根错节,相互约制,但究其本源,所有人的命格都是由天命而起。”
他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我,拈起抽纸慢条斯理地清洁,一面不忘给我继续解释:
“我知道这么说很残忍,但是,你父亲二十四年前命定车祸,是因天命混乱才混淆了阴差的视听。这二十四年,是他意外的‘延续’,如果要修复天命,所有牵连的人命格都需要归位,他就必须沿着既定的轨迹走到生命尽头。”
我紧紧咬唇,心里如针扎一般,虽然道理听的懂,但是接受起来却如此艰难。
人都是惜命的,谁想年纪轻轻地就挂掉?
就算后来邻居内外说起那场车祸,都感叹爸爸命大,是阎王不肯收他,才躲了这一劫。
如果这二十四年是上天赐给爸爸额外的奖励,那么……当奖励被突然收回……
“所以……爸爸的死,就是为了天命,为了沿着从前命格的轨迹么?所以,他就必须去死?”我轻轻摇头:“九哥,这个逻辑我不能接受。”
我忍着心中酸楚,道:“他只是普通人,没有想过要牺牲自己做什么英雄。天命可以有很多人去拯救,可是……我只有一个爸爸啊……”
“月儿,生与死只是两种不同的状态,天命需要阴阳恒定,需要动态平衡,这样世界才不会错乱颠覆。幽冥的存在就像是一个转换站,让灵魂在阴阳两界生养不息,天命把每一个人的时刻书写下来,以最小的偏差运行,才能保证循环秩序不出现错乱。阴与阳是硬币的两面,虽然同时存在这个世上,却隔着千山万水,理论上永不相交。若阴阳错乱,本该死去的人依然活在世上,不该死去的人却突然死亡,天命的偏差就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变越大,就像蝴蝶效应,让偏差越变越大。”
他冰凉的手覆在我的手背,仿佛在给我安慰和力量,试图让我接受。
“你想想那六个人,素袖原本可以幸福地跟着自己的爱人过生活,却沦为阴差,怀着怨恨报复人间;如果孟蒋良那时没有被堵在半路,救护车及时赶到医院,或许他就不会死,那么他的女儿也不会因为缺乏父爱,嫁给看似能给她安全感的邱强,她也就不会死;如果季妙云没有经历濒死的那种恐惧,就不会因为怕死在堂前陈述不完全的事实,致使真相被掩埋,后来她也不会说谎成瘾,次次出卖自己的良心后,还能理所当然的把一切都归结为‘都是被逼的’。”
他说这些的时候,语气里带着我从没有体会过的无奈,那种用尽全力又无能为力的感觉,得不到拽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照你这么说,既然天命都已经把一个人的生写好了,那人为什么还要努力,为什么还要奋斗?如果结局早已经注定,那一切的努力不都是白费么!”
他失笑,忍不住在我的脑门上弹一下,轻叹:
“傻丫头,又钻牛角尖。结局虽已注定,可如果没有过程的努力和坚持,人生就不是完整。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宝贵的,也是唯一的,努力过、拼搏过、笑过、哭过,在走向结局的时候才会不留遗憾,你不知道有多少阴魂羡慕拥有生命的你们。”九哥声色幽幽,陷入回忆:
“几百年,我渡魂无数,有的人因前世作孽,被送去地狱受罚,去了那里,没有个几百年别想出来;有的因为执念不肯投胎,自甘堕落最终沦为忘川里的碎魂,永世不得往生。月儿,天命轮回,就像日月星辰,东升西落是恒定的真理,只有这样万物才能生息,才能有四季的花开花落,才有历史的更迭变迁。只有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轨道上生活,这个世界的秩序才不致会混乱崩溃。”
我沉默,他的话给我很大的触动。
想着之前因为插手申磊自杀,差一点把小命搭进去,我就对天命这个存在于无形的东西充满了敬畏。
“你看,天命它就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波纹会随着时间变得越来越大,波及的范围也会越来越广。它看似无形,却充斥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你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是否冥冥之中已有注定?”
他语重心长地扭转我执拗的心思:“月儿,我知道让你接受父亲的死需要时间,需要勇气,需要爱。我瞒着你这么久,只是因为我还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让你了解。人间不是冥界,生死对于亘古不变的幽冥来说,早已经麻木。每一个踏上奈何的阴魂,在投胎前,都会饮下一瓢孟婆汤。那是为了让阴魂斩断前尘,重新轮回。”
“可是……我还是舍不得……”我委屈地想要流泪,努力地想把眼泪藏起来,可是心里麻酥酥地阵痛着,一下一下,就像有什么东西必须要生生从自己的生命里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