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与大婚正日相比也不遑多让。
皇帝陛下一早就起了床,一干宫女早已等候多时,立即进殿服侍他穿戴。
玄衣广袖的帝王衮冕,上衣黑色以表天,下裳黄色以象地。以用朱、白、青、黄、玄五色彩丝绘出日月星辰,山龙花虫,下摆则绣礼器藻火,此乃十二章纹。蔽膝朱色,上绘龙火山三章。腰带佩玉,后缀组绶,庄重非凡。
经此装扮,皇帝陛下气势顿显,稍隐稚气,外露沉稳。
李太后看着皇帝陛下眉目间隐约可见的勃发英气,心中欣慰,拉着他好一阵叮嘱。
皇帝陛下起初还是认真的聆听教诲的,不多时便意识到了不对。
他又不是待嫁的女儿,是要娶妻,这般教导他作甚?
陛下很不满,决定待会儿一定要彰显一下男儿雄风,好好提醒一下大家谁才是当家人!
可是这些念头在看到女王陛下的一瞬便化作浮云了。
东德玉颂着了最为庄重的朝服,阳光下看去,炫目又耀眼。她站在太庙外的台阶下,两边是垂目而立的大臣。皇帝陛下远远走来时,一眼看到她那淡然悠闲又娇俏如花的脸便忘了之前的雄心壮志。
朝服仍然庄重,脸上神情却有些羞赧,到了她面前,皇帝陛下已经有些面红耳赤了。
梁国众臣们偷偷瞄去,原本垂着的眼更加不愿抬起了。
陛下您太让咱们失望了!
东德玉颂忍着笑意执起他的手,故意凑近他耳边唤了一声:“翊儿……”
气息拂过脖颈,叫皇帝缩了下脖子,诧异的睁大眼睛看她,“你叫朕什么?”
“名字啊。”东德玉颂无所谓的眨眨眼,低声道:“你也可以叫我的名字,比如玉颂姐姐啊……”
姐姐……
陛下泪奔,娶个年龄比自己大的皇后真是失策啊!
两人的窃窃私语旁人听不见,不过皇帝陛下面上变幻莫测的神情着实精彩。
太庙大门左侧,文素悄悄从萧峥身后探出脑袋,看着那一对缓缓走近的璧人啧啧感叹:“陛下莫不是被调戏了?”
萧峥抽了一下嘴角,“陛下为大梁做的牺牲,会永载史册的。”
“……”
钟鼓声声,铿然冷肃。
二位陛下一个强作正经,一个别扭郁闷,就这么相携着进了太庙,由摄政王亲自主持,祭告列宗。
出庙后,百官拜倒,山呼万岁,见此阵仗,皇帝陛下的脸色才回归最初的肃然。
之后再移驾至天坛,共同祭天,告敕天下。
至此结盟便算完成了。
至于具体婚期,则交由两国礼部再做商议。看二位陛下的年龄,也不算个急事儿。
礼乐壮阔,悠然而息。
大礼已成,众人如潮水般退去。
暖阳融融,空旷的广场上,只有萧峥与文素留在了最后,不紧不慢的并肩同行。
“如今虽然算是尘埃落定,但之后朝堂必然会开始针对于你,新政可能也会化作摆设,你可做好准备了?”萧峥瞥一眼文素的侧脸,语气仍旧平淡,却难掩关切。
文素笑了笑,“王爷说的是,下官会注意的。”
萧峥闻言皱了皱眉,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最终还是一言不发的率先朝前走去。
身后的文素一脸莫名其妙,怎么了这是?
已经快走上停着马车的街道,刚想追上前去,却从侧面一座石雕之后闪出一道人影,挡在了她身前。
“素素……”
“朝卿?”文素愣了愣,“你……是在等我?”
“嗯。”刘珂点了点头,磨蹭着到了她跟前,眼神闪烁,欲言又止。
“怎么了?”
“我……”他叹了口气,抬头正视文素,“素素,虽然已经得到了你的回复,我还是想专程与你谈一谈。”
文素这才明白他的来意,心中隐隐愧疚。
是她怠慢了,仅凭一封信就就想要解释清楚,实在不算慎重。
看了看刘珂微显憔悴的脸色,她歉疚的笑了一下,“你说的是,朝卿,我本该当面与你说清楚的。”
“别,你先听我说!”刘珂出言阻断了她的话,神情竟隐隐露出紧张,“这几日我想了许多,之前是我不知晓你的抱负,如今知晓了,也并、并不反对,那……我可还有机会?”
他也是鼓足勇气才说出了这番话,来此之前更是几番思想斗争。那日在酒宴上,他本已心灰意冷,可是回去后辗转反侧,终究还是放不下。
文素早已怔住,哑口无言。
她早该想到的,刘珂为人善良而执着,本就不会轻言放弃。加上恪守礼教,当日的约定虽然是她提出,只怕反倒叫他背负了责任。
“朝卿,我想你并未想清楚。”
“不,我想清楚了!”刘珂慌忙回答,却见她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你并未想清楚。其一,我如今已决意为官,不同当初混口饭吃,是打算真正为民请命,便是说我永远不会成为一个相夫教子的传统女子,而你读圣贤书,最重三纲五常,是否真的适合这样的我?”
“其二,陛下虽然册封我为少傅,除去念在我助其联姻成功之外,主要则是为了讨东德陛下欢心,也就是说,陛下其实也并非真心要让我为官,而你,恰恰是陛下最重视的臣子之一。”
“其三,一手提拔我栽培我的乃是摄政王,无论今后怎样,我也会是他的左膀右臂,换言之,你我有可能成为政敌。”
“其四,也是最重要的原因……”文素抿了抿唇,轻声道:“我已心有所属。”
她抬眼,叹息一声:“朝卿,你确定你真的想清楚了么?”
刘珂目瞪口呆的看着她,脸色苍白。
眼前的人着实陌生,直到此时他才明白,自己不是从不曾了解过她的抱负,而是从未了解过她这个人。
他是出现在她转变之前的良人,那时她只愿平稳一生,而如今,她已有了不输于男子的凌云壮志。
他知道她口中心有所属的人是何人,这些时日总能看见两人同进同出的身影,实在再明显不过。
也是,这样不输于人的女子,也只有那样天生的王者才可驾驭吧。
怔怔的看了她半晌,终是未发一言,刘珂转身而去。
“朝卿……”身后传来文素的轻唤:“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莫要背着包袱。”
刘珂没有转身,轻轻摇了摇头,“我说过,不论是何结果,我都不会怪你,我自会放下这包袱,但求你自己也莫要背着。”
文素一怔,点了点头,“好,只要你愿意,你我还是朋友。”
刘珂的身影顿了顿,没再说话,举步朝前走去,背影虽难掩寂寥,步伐却依旧沉稳。
文素怔忪许久,理了理心绪,朝街道走去。
出了广场,眼中落入那辆马车。
萧峥还没走,正倚着车身不知在想什么。许是从未见过他这般稍显怔忪又姿态悠然的模样,阳光在他肩头一洒,那身玄色庄重的礼服落入文素眼中,竟多了几分风流洒脱的意味。
她刚要上前,却听他略显无奈的开了口:“陛下,女王迟早都要回国,您赖在本王车中也无法留住她啊。”
车内传出一道愤懑的声音:“不管,皇叔,你想个法子把她留下!”
“这个恐怕不成,本王被女王打过主意,自此不敢再接近她,陛下您这是将本王往她身边推么?”
“……”车内停顿了一瞬,皇帝气鼓鼓的道:“那就叫文少傅去,她不是跟东德玉颂很要好嘛!”
萧峥掀起眼皮子看了一眼缓步而来的文素,装模作样的问旁边憋笑到内伤的赵全:“之前叫你回府去取的扣带呢?这么庄重的日子,本王该系那条才是。”
赵全心领神会,扬了扬手里的马鞭,“喏,王爷,这不是取来了么?”
“啊,对了,朕想起还有些事未曾处理好,这便回宫去了。”
帘子被一把掀开,在赵全不动声色的将马鞭藏于身后时,小皇帝已经怏怏的下了车。
“皇叔,朕走了……”一步三回头,眼神凄哀,叫人视之不忍。
“陛下且慢。”
“什么?”皇帝立即停下了步子,这是要帮他了是不是不?
萧峥对他炽热的眼神视而不见,站直身子,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衣襟,“陛下如今该专注学业,为他日大业着想,沉迷儿女情长,可不该啊。”
皇帝立即耷拉下了脑袋,“谨记皇叔教诲。”这次走的是义无反顾了。
眼见皇帝走远,文素才从马车侧面绕出来,笑道:“王爷,您的扣带可真是百试百灵啊。”
萧峥看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默默爬上了车。
文素奇怪,从刚才就是这样,到底是怎么了?
她赶紧跟上了车,盯着他左瞧右瞧,“王爷,怎么了?”
萧峥不做声,神情冷淡。
文素摸了摸下巴,百思不得其解,往他跟前凑了凑,又唤:“王爷?”
仍旧毫无回应。
奇怪,她没说错话啊,到底是哪儿不对呢?
蓦地,脑中灵光一闪,文素恍然大悟。
马车已经开始行驶,辘辘的车辙声很好的掩盖了车中的声音,她挪啊挪的凑到萧峥面前,憋着笑意唤他:“退之?”
萧峥眼神一闪,终于看向她,嘴角隐隐露出笑意,却又刻意摆出一副威严的模样,隐忍的样子叫文素顿时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萧峥低喝,耳根微红。
文素何尝见过他这副模样,见状更加忍不住,差点就要捶车厢了。
“你……”萧峥气恼,伸手将她一拉扣入怀里,另一只手及时的捂住她的嘴。
文素憋得满脸通红,只好赶紧眨眼,示意自己再也不笑了。萧峥却没有松开她,捂着她嘴的手移开,却又抚上她的脸颊,掌心薄薄的老茧轻轻摩挲着她的侧脸,好似手中抚摸的是最钟爱的珍宝。
“咳咳,你忘了刚才教训陛下的话了?莫要沉迷于儿女情长啊……”文素脸上火热,明明羞赧到不行却还强作镇定。
手下一顿,摄政王殿下满头黑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