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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聂沛潇只无神地睁大俊目,缓缓摇头:“我没事。”
与此同时,屋外立刻响起两声询问:“殿下(夫人)?”正是冯飞和竹影,但两人识趣地没有进来。
出岫唯恐被他们瞧见这副狼狈模样,忙对外回道:“没事。不小心踢倒了屏风。”
屋外两人没再说话,出岫这才伸手去扶聂沛潇,但后者出言拒绝:“让我躺着吧。”
若是聂沛潇失声痛哭,出岫或可安慰一二;若是对方沉稳冷静,她也能与之共商对策。可偏偏聂沛潇半是失态半是冷静,又不吵不闹,她对此束手无策。
两人相对静默了许久,聂沛潇才缓缓问道:“你来寻我何事?”
出岫沉默不语。
“你担心我?”聂沛潇再问。
出岫依然不回话。若说是,只怕再给他徒劳的希望;若说否,又怕他更加伤心。
“你肯来看我,我已知足了。”聂沛潇如同尸体一样躺着,浑身上下了无生机。出岫坐在他身侧,也抛却了身为云氏媳妇的礼节与矜持,这一刻,她只是一个倾听者,站在“知音”的角度。
“此次进京,千万别与圣上冲突……”出岫忍不住叮嘱道。
聂沛潇笑了:“皇兄的脾性,我比你更清楚。”
出岫低眉叹气,为难地解释:“这桩婚事太过敏感,又涉及谢家,想必云氏不会插手。”
“我明白。”聂沛潇回了这三个字。
话音落下,出岫霎时变得手足无措,一时竟也找不到继续的话题。聂沛潇这才再次笑起来,端的是一阵自嘲:“你真是来看我的?”
出岫一怔,不知这话何意。
“赫连齐是不是去找过你了?”
“您都知道了?”
“他托了几层关系想去房州大牢探监,屡屡碰钉子,还是我松口让他进去的。”
原来聂沛潇全都猜到了。出岫想起赫连齐所托,更觉得难以开口。
“昨天赫连齐刚去过房州大牢,今天你就来看我,必定与他有关。”聂沛潇直白戳破,“你想让我放了明璎?”
出岫并未正面答话,反是问道:“明璎在牢里受了酷刑?”
聂沛潇又笑了:“出岫,你太心软了,这种恶妇你还要放过她?”
出岫唯有低叹:“听说她已经疯了……而且,她也受了不少折磨。”
“我若不放人呢?”聂沛潇忽然撂出这句话来,令出岫感到十分意外。她以为在此紧要关头,聂沛潇必定无暇顾及明璎。
“殿下为何不肯放人?”她忍不住问道。
“因为赫连齐。他若不找你求情,我兴许会放过明璎一马;他越是找你说情,我越是不想放人。”他答得坦然。
这理由实在太过幼稚……出岫大感无奈:“您这是与谁置气?何必呢?”
“你权当我不能释怀吧。”聂沛潇一双俊目微微眯着,氤氲出一片朦胧光色,“只要想起赫连齐,我心里就不舒坦。”
出岫觉出他话中带着醋味,更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表态道:“此事不急,先以您和太后娘娘为重。”
“出岫,你很懂得以退为进。”聂沛潇抬手覆在双目之上,只露出鼻梁以下的部位,仿佛戴着一具假面。他薄唇勾起一丝笑意,缓缓道,“你我数月不见,他一开口你就来了,连明璎都能放过……”
话到此处,出岫心头一凉,张口欲辩驳两句。可转念一想,事实即成,辩驳又有何用?难道要告诉聂沛潇,自己是怕他多生是非吗?何况聂沛潇即将另娶佳人。
这般一想,出岫也不再解释:“您若这么想,那就算是吧。”
承认了?聂沛潇松开覆在双目上的那只手,侧首看向出岫:“其实你对我最狠。”他开始闷声自嘲:“云辞惊才绝艳,沈予能重振门楣,赫连齐也能保住明璎,只有我最无能。幸好你不是诚王妃,否则必会受我连累……”
眼见聂沛潇这副模样,出岫竟觉得异常熟悉。曾几何时,沈予也是痛失至亲,醉生梦死萎靡不振。而她当时是如何劝他的?细节早已记不得了,唯有沈予为她绾发的场景清晰如昨,历历在目。
只可惜相同的法子,她不会再用第二遍了。言语虽苍白无力,但聊胜于无:“殿下应该振作起来,太后娘娘也不想看到您折磨自己。”
闻言,聂沛潇眼中划过失望之色。许是没等到自己想要的回应,他也不再多说,敷衍着道:“嗯,你走吧。”
出岫知道他想听什么话,奈何她说不出口,唯有抿唇沉默。
“你走吧。”聂沛潇缓缓从地上坐起来,伸手拾起没喝完的酒壶,“我喝完这一壶,也该安排赴京事宜了。”
出岫见他清醒过来,便不再劝,最后嘱咐道:“殿下保重,切忌与圣上正面冲突。”
聂沛潇仰首猛灌一大口酒,却是答非所问:“我这就传令放明璎出来,你通知赫连齐去接人吧。”
他固执地认为她是为了明璎而来,宁愿相信她对赫连齐念旧,也不相信她是真心关切他。出岫苦笑,说不清心中究竟是何滋味,也许唯有琴箫合奏时,他们才是心意相通的吧!
“殿下多保重。”出岫款款从地上站起来,垂目看向聂沛潇。可惜对方并不再看她,只大口大口喝着酒,想要一醉解千愁。
出岫没再多言,径直出了诚王府,而此时天色已近傍晚。返回云府的路上,夕阳渐沉,她对竹影道:“你派人去一趟吹花小筑,告诉赫连齐事情办妥了。”